因為事先做了準備,搶收得當,白霜鋪下來的時候,田裡的青稻已經都收了上來,堆在場院裡用苫布蓋好了,所以並沒有受到什麼損害。
太陽出來白霜化下去後,陽光還是夠烈,不消三天時間青稻就曬得差不多,然後開始脫粒,舂出稻米。
六天後,蒲元村就開始統一蒸涼夏米了。
蒸米的地方就在村內的共用打穀場裡,爐灶是用石頭壘起來的,上面架著大柴鍋,足足有十八個,事先準備好的劈柴堆在場地中間,跟座小山似的。
淘米、上鍋、燒柴這些自不必阿籬交待,農家院裡的人早就做熟了這些。稻米上鍋前,阿籬把各村來學習的人聚到了一起,仔細地講了河蚌的使用方法,然後用第一批蒸米做了次示範,結果相當成功,十八鍋蒸米全部符合六成熟的要求,打穀場裡小小沸騰了一下,然後熱火朝天地投入到第二批蒸米大業中去了。
示範任務完成後,阿籬頓時閒了下來,只需要在鍋灶間走動走動監工就行了。
十八口鍋一起在沒有遮擋的打穀場裡不停歇地燒著火,熱氣蒸騰,再配上尚且熱辣的陽光,那現場溫度可不是說著玩兒的,沈青池向來自愛,所以他是絕對不會踏入的,跟著阿籬從夏村長出來後,就直奔打穀場對面的寮棚裡看手札了。
沈青池看這本手札可不是抱著“求學”心態,故而翻閱的速度要比阿籬快多了,一邊看一邊關注著打穀場裡小狐狸的情形,看他邁著不長的腿兒不停地走來走去,額頭上都冒汗了,就招招手讓他過來,給他擦擦汗倒杯茶喘口氣,然後再放他出去忙活。
五天後,新米蒸完,整個蒲元村家家戶戶的院子裡都曬滿了翠綠的涼夏米,還未入村,遠遠就能聞到空氣中化不開的米香味道。
蒲元村蒸米後的第二天,信源縣的其他村子也開始了蒸米工作,阿籬生性善良謹慎,呃,換句話說,是天生的勞碌命,一大早用過早飯後就揹著乾糧四村亂竄了,當然,沈青池是一定隨行的。
在阿籬和沈青池忙著走村竄巷的時候,素然則把拜帖送遍了信源縣的米商,甚至連康州府的幾家全國都設有分號的糧行都有。
從最後一個蒸完米的村子回來的時候,天色有些暗了,阿籬婉拒了村長的馬車,和阿青兩個人慢慢往回走。
暮色漸漸四合,天空中的星星已經有亟不可待現身的了。最近這些天阿籬早出晚歸,因為擔心蒸米的事兒,覺睡得也不是很踏實,現在心頭壓著的重石沒了,疲勞感一下子就湧了上來,阿籬看著走在前面的阿青,感覺自己的雙腿像灌了鉛似的,被落得越來越遠。
身後小狐狸的存在感越來越淡,沈青池一轉身,就看到他已經落在自己後面有一段了,皺著臉拖著兩條腿一步步往前磨著,很累的樣子。
哼,明明很累,卻偏要拒絕人家的馬車,還真是時刻注意著不給別人惹麻煩的濫好人性子!
沈青池站在原地不動,等著小狐狸從後面趕上來。
“阿青,你累了嗎?對不起,我我或許不應該拒絕村長大叔的馬車”阿籬看著面色凝重的阿青,有些糾結,有些後悔。
“累的人是你好吧!”看清小狐狸蒼白的小臉,沈青池的臉黑得更厲害了,轉過身半蹲下了身子,“上來。”
條件反射地想要拒絕,但阿青轉頭甩過來的眼刀那麼鋒利,成功地逼回了他到了嘴邊的話,乖乖地趴到人家的後背上。
“我我很重嗎?”阿籬把手小心翼翼地搭在阿青的肩膀上,小小聲地問。
沈青池撇撇嘴,嘴上卻說,“當然重了,擔心這個擔心那個,心眼裡裝了那麼多人,能不重嗎?哼,就不見你多想想自己!”
阿青沒有真的生他的氣。
雖然沒給好臉色,但阿籬從阿青的聲音裡還是聽出了這一點,一下子心就放下來了,膽子就稍稍大了些,手臂試探著環上了阿青的脖子,臉頰貼在他的肩胛處,小貓似的輕輕蹭了蹭,好溫暖,好舒服。
沈青池走路的步子很穩,阿籬趴在他的背上,在節奏規律的顫動中慢慢睡了過去。在夢裡,他好像又回到了落雲山,和爹爹在斷崖邊看完夕陽後,爹爹揹著他下山回家,也是這麼穩,這麼溫暖,這麼舒服,讓他不得不奢望,如果能一直這麼走下去就好了
是路,就總有盡頭。所以阿籬的這個念想註定是個奢望。
彎月爬上來的時候,他們回到了蒲元村,夏家堂屋裡一群人都等著他們吃飯呢。阿籬洗把臉後整個人又恢復了精神,邊吃飯邊聽著素然的提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