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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駁藍光很刺眼。在電腦前靜靜坐了一會,翻開沒做完的習題集子,就是那一頁,他看見那天被他困擾的小昆蟲身體被壓成一片標籤。

大多數能夠讀出別人不開心心情的人自己都是不夠開心的。比如劉明仁,他很小的時候就能感覺到父母的不開心,也許是父親無奈間輕輕帶上的那一扇門,喉間一聲稀微的嘆息;也許是母親倔強狠狠扭開的音量旋鈕,突然讓人心顫的聲波。那些空氣裡細微流動的情緒末梢他都可以感覺得到,他會輕輕召喚弟弟,明和,我們回房間。

【耳狗】

軍訓時曾經有過一次坐車經歷,是那種很老式的綠皮火車,車廂裡有電扇呼呼啦啦搖頭擺尾地吹來吹去,風帶著溫度卻毫無目的。車窗被最大限度地向上拉開,夕陽從水平線的另一端靜靜放射光芒,卻奇異地被車廂擋成強烈的分割線,他臉以下的部分在光線裡反射刺眼光澤,暖的,紅色、橙色、黃色,而他的表情,在車廂投影的暗色裡,看不清。

卻是有一根線的,從陰影裡他臉的兩側垂下,他在聽。那是他第一次那麼認真的去聽一張碟,幾乎沒有唱詞的音樂碟,他發現那裡有一個異常強大的世界。當雙耳被包裹住的時候,世界被填充飽漲,他躲在那片世界後面蜷縮成蛹,再破繭化蝶。他突然可以理解齊鳴對這樣人的形容了。

耳狗。

為什麼是耳狗?

太過忠誠,嗜如呼吸。

對聲音的忠誠?

是自己。

自己?

自己。對耳狗們來說,音樂就像空氣,不可或缺。

黑暗裡,一塊藍光屏中看著字一行一行地蹦出來,他開始聽齊鳴推薦的音樂,然後就對著螢幕敲過去聽過的感覺,細微的,粗獷的,天馬行空。他彷彿看得見網線那端他的神情,黑眸細長,微微眯起,看任何事物似乎都有些不在眼裡,鼻腔裡一道呼吸似有若無,聲音裡應該會有他熟悉的,專屬於那個人的頻率,他說,耳,是通心之門。

音調蠱惑人心。

他突然就很願意馴服於那樣的音樂聲裡,成為耳朵的奴隸。

然後他發現周圍也有很多這樣的人,很多獨自地在行走、乘車、沉思、哼唱,他們在走廊上、車廂裡、大風中用音樂充斥他們的雙耳,飽滿他們的世界,沉浸在自己的感情裡,這樣的耳狗,數不勝數,基數龐大,他們都有自己的音樂盒子。這樣時候,他都會想起劉明和。然後就會去找更多齊鳴推薦的音樂來聽。不知是補償給自己,還是給劉明和。

唇邊聖經(4)

記得小時候父親有一次來了興致,決定全家去山裡小住,母親無法忍受空冷寂靜沒去,父親便與明仁、明和兄弟二人同去。住在山上的廟宇裡,正趕上僧侶們做晚課,一排排黃衣排列整齊面佛而立,在木魚、磬、鍾、鼓聲中行禮、誦經,幾天後的回程路上,他聽見劉明和哼哼唧唧唱得煞有其事,原來他後來連著幾日都跑去聽僧侶的早課晚課,父親笑著說,明和生了一雙好耳朵,劉明和就得意地把自己的耳朵用手來回扒拉,哥,看,像不像翅膀。

明明都是很遙遠的事兒了,可還是會,忍不住去想,重要的不是記憶,而是你不斷地想,彷彿思念一般地想,這一點很重要,它令這種行為本身就有了一種比記憶更重要的地位。

有一次乘車,中途上來一位女孩子,肩上揹著一個布囊,看形狀猜得出布囊裡面裝的是琵琶,垂眼瞥見她手上戴著一雙白手套,與炎熱天氣嚴重不符,很多人對那雙手套顯得尤為在意,劉明仁卻是看了一眼便偏過頭去,那煞白的顏色,直直觸到他的心尖兒,生疼。對彈琴的人來說,手是比生命更重要的東西,可明和卻沒有了他的小翅膀。

【嫉妒】

在補習班認識了一個女生原來是同校的,她說她就在隔壁班,叫章亦歸,因為順路便下了課一起回家。女孩子人長得秀氣說話聲音也小小的,她說你還記不記得那次運動會跳高拿的第二的鐘彥?原來是我們班的,他之前沒有練過跳高欸,聲音裡頗有幾分自豪,他突然就有印象了,那個倔強的小子,一看跳躍動作就是門外漢,偏偏一次一次跳出的成績緊咬住他的不放,弄得運動會後田徑隊高教頭滿世界找他,誓要把他挖到跳高隊參加訓練。想起來好笑,便說記得記得,高老師滿惦記他的,又閒扯了兩句,到了路口分頭而行。

回家母親開門,化了淡妝,她上前擁抱他,接過他的書包,聲音裡無盡甜蜜,仁,媽媽今天做了好多菜,工作加薪,那個我討厭的同事也終於調到其他部門,是不是很值得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