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活人來說,沒了魂魄比沒了肉身還可怕。蘇月白揉搓著他那漸漸冰冷的身體,不知所措地急出了眼淚。
大雄寶殿還在商議冥界的振興,小末他們也不會注意到她的驚慌失措。蘇月白哭了一會兒,自包包裡抽出招魂鈴,再次咬破手指,在景樂之僵硬的胸膛上畫了一個符咒,她口誦咒語,一串清亮的鈴聲後,忘川水沸騰了,奈何橋搖晃了,整個冥界的地皮都顫抖了。
地底下像有什麼東西蠢蠢欲動般,劇烈地抖動下,離蘇月白只有兩寸的地表忽然裂開一道口子,黑色的土撲簌簌地陷了下去,一縷赤紅色的煙氣自地底冒出,奇異的香味燻得她睜不開眼睛,眼神也跟著朦朧了。
感覺到異動的小末他們在裂縫對面朝蘇月白喊,但大地的轟鳴聲卻阻擋了他們的聲音,蘇月白隱約看得到他們在揮手,卻聽不到說些什麼。
斷裂的地表漸漸停住,赤紅色的煙霞裡浮出一條通體血紅的龍,它體型龐大,姿態威武,身上紅色的鱗片像是被洗刷過一般泛著紅光,就那般恣意地自地縫裡飛出來,在空中盤旋一圈,最後竟直直地竄進了景樂之的身體。
蘇月白先前畫的符咒如黑土般脫落,景樂之的身體像燃燒般放著紅光。蘇月白難以置信地目睹了他的臉一點點腐爛,白皙的面板被紅色的漿液吞沒,身體也在漿液的腐蝕下面目全非。他就像泡進了硫酸裡,每寸肌膚都被吞噬著,泛著紅色的泡泡。
但是,即便如此,蘇月白都不曾放開抱著他的手。那些漿液也滲進了她的衣服,本來黑色的袍子漸漸染紅,但是卻不像景樂之那般爛掉。
蘇月白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的臉在腐蝕中重新凝結出新的皮肉,曾經看慣的五官一點點地改變了形狀,最後竟然合成了一張頗為眼熟的臉。
景樂之被整容了,當他睜開眼睛,透亮的眸子泛出金光後,蘇月白恍然大悟,驚呼道:“你是……你是那個紅衣公子……你是冥王的兒子……你是我殺掉的第一個人……”
對方抿嘴一笑,撐起身子凝住蘇月白驚恐的眸子,笑道:“我終於醒過來了。”
蘇月白連滾帶爬地站起來,退到三步以外,將手裡的符咒擋在身前,嚷道:“大哥,我錯了,不該殺了你的……現如今,你才出來尋仇,我……我已經家破人亡了,你能不能手下留情……”
“放心,我不會傷你的,多虧了你讓我享受了一段逍遙自在的日子。”紅衣公子微微抬手做出召喚的樣子,他眉眼清秀,唇畔貼著淡淡的笑容,絲毫不像是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鬼。
但是,蘇月白並沒有靠過去,只低低地懇求:“大哥,既然你不是來尋仇的,那……能不能把我家相公還來?我們馬上滾出冥界,我保證再也不回來了。”蘇月白淚水漣漣,懇切的眼神委實可憐。
紅衣公子見招手無作用,直接跨步向前,拖起了蘇月白的手。溫暖的觸感模糊了她的眼睛,她哽咽著仰頭,坦白從寬道:“我嫁人了……實在沒辦法以身相許……”
“呵!”紅衣公子漏了笑,眉眼輕輕舒展,好看的眼睛彎出清新的弧度,笑容也如晚風般吹綠了周圍的鬼面樹。
蘇月白這才發現,自打這紅衣公子橫空出世,冥界的彼岸花便重新盛開,紅彤彤地照亮了整條黃泉路。
她為難地掙扎一下,膽怯道:“你能不能先放開我?”
他竟然搖頭,非常理直氣壯地與蘇月白十指相扣,並親密地將她圈在懷裡。
蘇月白一陣冷麻,卻又不敢輕舉妄動,只能低頭小聲辯解:“大哥,輕薄有夫之婦實在……卑鄙……”
“你嫁於何人?”紅衣公子探頭而來,鼻息蹭在蘇月白的臉頰上。
她微微仰頭,稍微後仰,再次坦白從寬:“凡間大唐國的國君景樂之,就是你剛才吃掉的人。”
“你以為是我吃了他。”紅衣公子挑眉,唇角忍不住地提了上去。
蘇月白點點頭,瞅了瞅對面被定住的小末他們,嘟囔著:“眾目睽睽之下……不能狡辯的。”
“如果,我和景樂之是同一個人呢?”紅衣公子烈烈一笑,眸中如暮色徜徉,分明就是景樂之笑起來的樣子。
蘇月白愣了愣,不太敢相信地搖搖頭,本能地掙扎了一下。
“你當初告訴我月兒和你不是同一個人的時候,我不是也欣然接受了嗎?現在換你接受本來的我,有何難處。”紅衣公子攬過她的腰,直接往懷裡帶。
蘇月白眨眨眼,依舊迷惘地看著他,問道:“你真是陛下?那……那你知道我身上哪裡有胎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