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琬對秦晗的教育。
就拿“罰抄”這件事來說,罰女子抄書的人家本就不多,要抄也大半都是《女戒》《女則》等,又或者是佛經、道藏,更多是禁足、不許吃飯,又或者做女紅。哪有像秦琬這樣,從來都只是罰女兒抄治國需要用到的各類典籍,有時候甚至直接罰抄奏摺?說句不好聽的,就算是皇子,想要接觸到這些,也得備受皇帝信賴不可。
在這一點上,紀清露私底下都有點埋怨秦琬,不為別的,只因秦琬居然讓萬年公主化名“沈久”,以譙國公府旁支的身份在女學走讀,弄得紀清露一顆心都是揣在嗓子眼的,唯恐金枝玉葉出了什麼岔子,但看見秦晗這樣高興,她也就沒什麼抱怨的了。
紀清露的目光越過秦晗,落在緊閉的殿門上,深深嘆了口氣。
六年前,也就是永隆七年的冬天,秦琬成了皇太女。
這個好訊息令纏綿病榻的沈曼重新燃起了生的希望,掙扎過了那個最難熬的冬天,次年春天的時候,已經可以站起來,甚至在花園裡走幾步。等到夏天的時候,看上去已經與正常人無異,只需要好好保養即可。
就當大家以為一切都在好轉的時候,永隆九年春,體質本就比別人差上許多的沈曼不幸再感風寒,這一次,新疾舊病來勢洶洶,縱是藥王再世也無濟於事。
沈曼逝世後,秦恪就好像失去了主心骨,悲痛萬分,他幾度在愛妻的靈前昏厥過去,甚至不允許眾人將沈曼下葬。若不是因為天氣漸漸炎熱,怕愛妻屍身腐壞,他不知多久才會點這個頭。
從那之後,秦恪整日渾渾噩噩,猶如行屍走肉,完全失去了活下去的**。只有在面對愛女的時候,會用愧疚地眼神看著她,用一種沉痛的,不祥的,彷彿預言一般地對愛女說:“裹兒,從今往後,就只剩下你一個人了。”
無論秦琬怎樣努力,她的父親仍舊倒在了那一年的秋天。
帝后屍骨未寒,突厥的土門可汗阿史那思摩已率大軍進犯西域,非但如此,早已對中原虎視眈眈的高句麗與吐蕃,亦欺女帝軟弱,揮師中原。
大夏四境,除卻嶺南被鎮,未曾作亂之外,竟是三境都烽火連城,硝煙瀰漫,就連江南也蠢蠢欲動,不少人伺機造反,想將大夏推翻。
那一戰的慘烈,縱是紀清露現在想來,亦遍體生寒。
若非宰相穆淼與安南大都護周豫猶如鬼神一般地出現,帶領大軍,鎮壓住了江南的叛亂,保證了運河的暢通,令大夏擁有了穩定的後方與源源不斷的糧草補給。除卻將士的雨雪分賬,統帥的指揮得當之外,又有興平公主的決絕,以及黃門侍郎玉遲的不畏艱險,才讓局勢漸漸朝著對大夏有利的方向傾斜。
想到這裡,紀清露心中又有一股難言的自豪。
當年若非陛下力排眾議,堅持開鑿江南運河,修葺東南運路,又大力括檢隱戶,長安的糧食都未必夠吃,人丁也不充足,哪裡支撐得起三線作戰?雖說國力也因此有所損耗,但割下了吐蕃一大塊肉,又踏平了富饒的高句麗,鮮卑也俯首稱臣,朝堂上下,還有人敢說一個“不”字?
正當紀清露出神之時,秦晗眼睛滴溜溜地轉,很自然地挽起這位長輩的胳膊,親暱道:“紀姑姑,我聽說,這一次的永寧節,幾大都護都會回來?”
紀清露身上非但有正一品陳國夫人的外命婦誥封,也有從三品女學祭酒的官銜,本就享有議政之權,何況這也不是什麼大事,便見她輕輕頜首,道:“這次徵北大軍凱旋,又恰好趕上了陛下三年孝滿,永寧節要大辦。聽聞周都護有致仕之意,梁郡王也被陛下召回。倒是西域那邊,怕是隻有葉將軍會回來。”
大夏四線作戰,除了內部****必須平定外,其餘三線當然有主次之分。秦琬有心破高句麗,自然以東北為主戰場。若非如此,也不至於令已經與新蔡長公主成親的玉遲再走西域,與連慕一唱一和,冒險遊說,拖延時間。也正因為如此,西域的防線不可不疏忽,自然也不能將主將全都召回京城。
“葉將軍回來,那安姑姑是不是也要回來?他們會不會一直留在京城,一起和容叔叔編書?”
天一樓的藏書,雖有許多抄本對外開放,有一些珍貴的典籍仍舊收藏在皇家。更別說秦琬登基後,葉陵和安笙夫婦還在蘇銳和陸氏先祖的諸多手記都獻給了秦琬。秦琬不忍明珠蒙塵,命誠國公為主編,帶領一些有才之士,編纂一套書籍。
顯宗皇帝做王爺的時候,誠國公府就發生了變故,唯一活下來的嫡系,也就是現任的誠國公那段時間一直是養在代王府的,與皇室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