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耶,阿耶,那條船好大,好大!”
秦恪不覺得一個縣長的船會有多大,只覺得女兒連大船都沒見過,心中難受,剛欲安撫兩句,忽然聽得有人倒抽冷氣:“這船,這船……莫非就是新使君的麼?”
“天啊,我這輩子也沒見過這麼大的船!”
秦恪驚訝地將視線投向遠方,不消片刻,面上浮現一絲愕然。
第十六章 裴熙
順著滔滔江水而來的,是一艘足有兩層的大船,從遠處看,氣勢逼人,待船到近處,仔細一瞧,雕樑畫棟,精緻至極,端的是萬金難求。
“這,這,這……”彭澤縣的功曹和主簿皆是本地人,一輩子都沒見過這陣仗,免不得倒抽一口冷氣,“前來此地的,莫非是什麼大人物不成?難道……”他們下意識地往秦恪那邊看過去,就見秦恪目光深邃,望向大船開來的方向。
功曹和主簿你推推我,我推推你,都想上前詢問,卻又怕惹禍上身,遲遲沒有個決斷。
大船停穩之後,出來了八個服飾統一的精壯漢子,掃灑鋪路,隨即,兩人從底艙中牽了兩匹純白如雪,一看就十分精神的駿馬出來。
秦恪見狀,微微皺眉。
倘若來得是大人物,少不得衛士開道,不至於是這點排場。但若說來得是小人物……莫說知曉世家勳貴做派的他,就連旁邊這群沒見過世面的農夫,也是不會相信的。
秦琬看了看甲板,又看了看父親,剛要說什麼,就見三十幾個漢子從船艙中出來,每人手提兩個又大又厚的箱子,一個管事模樣的人在碼頭吩咐,拖了幾輛車來,將箱子小心謹慎地裝在上頭。看車輪被壓得重重陷下去的樣子,也知道這些箱子的分量著實不輕。
“竟是花梨木……”秦恪更加驚訝。
他不過遠遠瞧了一眼,無法準確判斷具體的材質,觀其色澤,卻已將大體材質判斷得八九不離十,故小聲道,“若是普通花梨木倒也罷了,若是黃花梨……這位新來的彭澤縣長,究竟是何等來頭?”
花梨木?黃花梨?那是什麼?
眼見這些僕役裝卸貨物似乎沒完沒了的樣子,彭澤縣的主簿終於按耐不住,迎了上去。
這時,一位青衣的少年緩緩從甲板的另一頭走了過來。
這個少年生得極好,面若冠玉,目似朗星,神采顧盼,自有一股高貴驕傲之態,令人無法挪開目光。但他的衣衫卻極為樸素,除卻腰間一枚白玉佩之外,周身便再無他物,髮髻上也只有一根黑黝黝的木簪,與這精緻的大船格格不入。
主簿摸不準這少年的來歷,卻有幾分小機敏,見旁人恭恭敬敬的態度和少年自身風華,也知他並非僕役一流。至於幕僚,那就更不可能了,哪家幕僚不是挑老成持重的人,怎麼會挑個嘴上沒毛的小孩?如此一來,範圍就很小了。是以這位主簿擠出和藹的笑容,態度溫和到了極點:“這位應當是裴郎君吧?不知郎君的長輩,裴熙裴使君所在何處?某家姓李,乃是這彭澤縣的主簿,今日特來拜會裴使君。”
少年聞言,眼皮都不抬一下,懶洋洋地說:“家祖正在河南做令尹,家父身在長安,不知李主簿打算何日前去拜會他們?”
李主簿的臉登時白了,只見他如木樁般傻站了良久,才如夢初醒,拜道:“下官主簿李平,見過裴使君!”
“竟然是他……”
“阿耶?”
秦恪回過神來,搖了搖頭:“裹兒,咱們先走,阿耶有些事和阿孃說。”
見父親神情嚴肅,秦琬點了點頭,卻問:“裹兒可以聽麼?”
“裹兒——”秦恪無奈地看了女兒一眼,禁不住女兒渴求的目光,點頭,“自然可以。”
秦琬看得出來,父親的心事很重,這一點在回到家後體現得更明顯——秦恪一進屋,見沈曼還未休息,破天荒沒先問她和孩子好不好,便急急道:“曼娘,你可知新來的縣長是誰?”
沈曼露出疑惑的表情,好在秦恪也不要她猜,便道:“裴熙,裴旭之。”
聽見這人年紀輕輕,已經有了表字,秦琬忍不住“啊”了一下,卻未曾想到被母親的驚呼聲蓋過:“大郎,你說的這個裴熙,莫不是洛陽裴氏的那個裴熙?”
“除了他以外,天底下還有哪個裴旭之呢?”秦恪嘆道,“曼娘,你說,聖人這是什麼意思?”
秦琬聽得迷迷糊糊,好容易逮住一個空隙,忙問:“洛陽裴氏是什麼?裴熙的名氣很大麼?”
從見到裴熙的那一刻起,秦恪就有些坐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