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呢?”代王府中,秦琬追問道,“聖人怎麼判的?”
秦恪不住唏噓,嘆道:“礙於七弟名聲,不好判得太重,范家流放至嶺南,小范氏……到底與穆淼做了這麼多年夫妻,賜她毒酒白綾無異於髒了聖人的手,便將她交給穆鑫了。”妄冒為婚的罪行不至於流放,混淆皇家血統的事情不能說,那麼就只能在貪腐上做文章了,反正范家也乾淨不到哪裡去。
他這話說得隱晦,大家卻都明白,范家此番再無翻身之地,隨行的兵卒對女眷免不得有欺辱之舉,聖人是絕對不會讓外甥頭上帽子綠油油的,但他想到小范氏估計也挺噁心,便將她交給穆家處理,這一招可謂殺人不見血——穆家本來就要面子,如今最出息的子弟成了全天下的笑話,順帶得罪了一位很可能登上大寶的親王,焉能不把小范氏恨到骨子裡?
沈曼對小范氏的行為可謂深惡痛絕,打定主意要好好照顧範大娘子的同時,忍不住問:“若穆淼不忍處置她……”到底還有幾個孩子在呢。
“穆淼是個聰明人,不會犯低階錯誤,他的兒女身份尷尬,放了良之後去外地的別莊住著,做一世富家翁即可,留在長安是害了他們。”裴熙毫不猶豫地說,“同理,聖人怕是不會讓穆淼留在長安受人恥笑……聽說江南叛亂雖定,仍有小股餘孽殘留啊!”
秦琬也是一樣的想法,見狀便接話道:“不消說,揚州總管之位,穆淼坐定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安逸難求
大夏雖藉著“鎮壓叛亂”的名頭將江南諸多世家削了一遍,到底不好做得太過,世家的力量依舊雄渾。對未曾涉及叛亂的諸多世家是鎮是撫,如何操作,本就是一樁極為麻煩的事情,就更別說駐軍多少,安置何地了。在這等時候,莫說是多一支軍隊,哪怕是多一兵一卒,世家都免不得想多,為日後的不寧埋下禍患。
揚州總管領揚州一州軍務,地位何等重要,若非諸王各懷私心,都想派自己的人去,為此爭鬥不休,聖人又冷眼旁觀,何至於時至今日,揚州總管由誰繼任都未曾定下來?如今倒是好,此事一出,聖人既心疼外甥,又找了個名正言順的理由將穆淼外放。有這麼一位深得聖人信賴,家世顯赫,手腕也十分出挑的中樞重臣坐鎮江南,諸王少不得有所收斂,穆家那邊也會鬆一口氣——他們家尊榮歸尊榮,到底不是皇室子孫。就好比此次的事情,除範良那種蠢貨外,誰會不長眼到將魯王牽扯進來?穆淼的處境卻不一樣。穆家若因口舌之故將這些人一一處罰,有沒有這本事暫且不提,若他們真蠢到這樣做了,只會招皇室的忌諱,也堵不住悠悠之口。
這些政治與情感上的千絲萬縷,諸般考慮,代王秦恪全然不明。他只覺得穆淼可憐,被這麼齷齪下賤的一家子騙了十八年,唯一出淤泥而不染的範大娘子亦輾轉飄零,受盡苦楚,又想到範大娘子母子的舉動無異於得罪了穆家和魯王,故一直拿捏不定是否要為二人撐腰,尋思這兩人進府之後,自己是冷著呢,還是照顧些。轉念一想,這對母子本就是聖人讓自己收留的,自己又不是誠心與魯王作對,憑什麼要退讓?
秦恪看似溫和懦弱,內心其實很是固執,想讓他改變想法十分困難。他既打定主意遵從聖命,庇護祁潤母子,便不會在妻女面前隱藏想法,但見他望著沈曼,十分溫和地說:“你久居王府未免寂寞,範氏生就一副傲骨,面對聖人尚能不卑不亢,談吐有度,應當會合你的眼緣。”
他滿腔好心,卻未曾想到瓜田李下之嫌,沈曼何等精明,怎會為這種事吃醋?她想也不想就知道,範大娘子為兒子的前程考慮,必定會選擇出家。誰讓祁家雖豬狗不如,範大娘子終究是祁家婦呢?她若不出家,祁家找上門來,她不回祁家倒是可以,就是不佔理,這一點對祁潤的仕途很要命。一旦回了祁家,她必定被當成人質扣著,以此逼迫祁潤為祁家謀利。她若出了家,成了方外之人,祁家拿捏她不得,對付祁潤的招數至少能減七分。
祖宗規矩,孝道禮法,這些的確能壓人,卻不是無往而不勝的利器。對付祁潤,要麼拿捏住他的七寸,要麼與他勢均力敵,絕不存在第三種可能。
想到這裡,沈曼不住嘆息。
這個世道對女子便是這般不公,明明博學多才,眼光獨到,只因是女人,哪怕有個狼心狗肺,不堪到極點的夫婿,也得遮掩自己的光芒,一輩子這樣窩窩囊囊地過下去,何等可悲?好在範大娘子有一個掏心掏肺對她好的兒子,殿試時拼著惹怒聖人也要揭穿此事,光這一樣好處便抵得上千千萬萬,可自己的孩子呢?自己沒有兒子可以依靠也就罷了,偏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