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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來問一問,卻見院種殿上,都寂無人跡,煞是清冷。正作沒道理處,忽見殿中轉出一個小沙彌,手裡端了一個木盤,木盤上是熱騰騰的一碗米粥、一盤糕點,衝著廂房走來。

蘇度情大喜,連忙走過去問詢,原來此處乃京都西郊一山,名叫“佗摩山”,離京都不足十里。佛寺名叫“佗摩禪院”,詰忍正是這禪院的住持。那小沙彌是來看她是否醒了,順便送來早點的。蘇度情也不及吃,在廂房中放下木盤,便叫那小沙彌帶她去見詰忍。

小沙彌帶她去了,沿途經過了大殿、長廊、佛像、飛簷、鬥頂、窄巷、樓閣、庭園。走了好久,到了一處偏殿,蘇度情抬頭看去,只見殿上匾額寫著“一默如雷”四個大字,年深日久,金漆都剝落了,殿中供奉了佛陀的三尊法相,乃是未來佛、現在佛和過去佛。殿上四壁都繪滿了飛天、神女、伏魔、金剛、韋陀、菩提、觀音諸般法相,筆法精密細緻,栩栩如生。

風中迴盪著鐘鼓銅鈸聲,但見沉鬱的陰影中燈火搖曳,一種平和卻巨大的力量充盈其間,無形之中感召著信徒香客,潛移默化他們浸染於五濁塵世的心。

轉過一個把角,面前是一扇紅漆大門,小沙彌躬身合十,道:“大師就在裡面,姑娘請自己進去吧。”說完又是一躬,轉身去了。

紅門虛掩著,蘇度情微一遲疑,扣了扣門,只聽門內詰忍的聲音道:“是蘇姑娘吧,請進來。”

蘇度情推門而入,不由微微一怔。只見諾大的房間中,詰忍盤膝坐在炕榻上,身邊另有一人,卻不識得。只見那人年歲極輕,相貌極其英俊,然而卻蓬頭垢面,骯髒不堪,身穿大紅色的古服,頭戴高冠,腳穿草鞋,裝束怪異絕倫,正自旁若無人地掏出一個羊皮袋子,喝了一大口。

蘇度情皺皺鼻子,竟然聞到了一股酒味,原來那怪人卻是在喝酒!

詰忍注意到她的表情,笑道:“姑娘莫怪,這位方檀越天性放蕩不羈,目中無人,我也收服不了他,本想趕他出寺,卻總忍不住想聽他高談闊論。只好委屈自己,聽之任之了。”

蘇度情心知那人必又是一位奇人,也不訝異,走過去,先對詰忍斂衽一拜,又對那怪人一拜,說道:“大師早,方先生早,小女子貪睡晚起,無禮莫怪。”

詰忍站起身合十回禮,那怪人卻兀自倚坐榻上,受之如飴。詰忍居然也不以為奇,只說道:“方檀越,這位姑娘便是姜灃居士向你說起過的蘇度情姑娘,莫再癲狂,好生見禮。”

那怪人卻懶洋洋地一笑,說道:“久聞‘江左度情’的大名,據說是江南一位有名的才女,今日一見,也不外如是,莫非是冒名頂替的不成?”

詰忍嘆了一口氣,連連搖頭,蘇度情先是一怔,腦筋急轉,旋即微笑了,也不理會那怪人之言,轉而向詰忍道:“大師,不知姜先生現下如何?可好轉了麼?”

詰忍尚未答話,那怪人竟然哈哈大笑,站起身來,拜了下去,說道:“答即不答,不答即答。姑娘置身寺院之中,天然自得釋家禪妙。佩服佩服。在下方伐柯,適才無禮,這廂賠罪了。”蘇度情聽得他自報姓名,不禁驚呆了,磕磕巴巴地問道:“方……方伐柯?!!你就是方伐柯?!!”

方伐柯微微一笑,說道:“正是方某人。”

蘇度情被鎮住了,疑在夢中,仍是執著地詢問道:“你真是方伐柯?!!”

方伐柯大笑道:“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正是方伐柯。”他調皮地眨眨眼睛,道:“可不是冒名頂替的喔。”

蘇度情兀自震驚,卻也難怪她,早在江左之時,她便聽聞京都中有一位名叫方伐柯的奇人,憤世嫉俗,行為怪誕,喜好危言聳聽,罵孔孟,伐程朱,批註《易經》,譏笑袁天罡、李淳風。信手拈來都是歪理邪說,偏偏俱成妙理,每每皆能自圓,別人就算絞盡腦汁,也是駁斥不到。更在詩書樂賦上有絕世天才,自稱“茶淫橘虐,書囊詩魔”,京華中文人仕女無一不傾倒。

先帝御詔其常侍左右,賜名“方橫行”。卻抗旨不受,說道:“宮閨莫測,人世最汙,不願以至潔之身淪於腌臢穢地。”龍顏自然大怒,下旨逮捕凌遲,卻不料他逃得無影無蹤,此事牽連甚廣,誅殺甚巨,鬧了好大一場風波。後來,先帝賓龍歸天,新皇即位,大赦天下,方伐柯才又回到了京都。

憂憤益深,佯狂益甚,好繁華、好煙火、好美食、好鮮衣、好丹藥、好奇服、好妖妓、好孌童,時而大醉於煙花柳巷,時而深溺於梵音佛唱,時而云遊江河湖海,時而飄忽不知所終。據說,他有一次大醉後,持利斧自劈頭顱,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