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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

蘇度情一直聽他們說話,此刻才插話問道:“姜先生什麼時候能醒呢?”

“毒蠶去了,體內還留有餘毒,”詰忍答道,“還需用藥物滌盡餘毒才行,不過,過不半天就會醒轉了,姑娘不必擔心。”

蘇度情微微一笑,道:“有勞大師了,度情感激不盡。”

方伐柯出神地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嘴角掛著一抹神秘莫測的笑容,眼神卻飄忽變幻。蘇度情臉上一紅,正要問話,方伐柯卻說道:“姑娘還是休息一下吧,多日來累得很了,也要保重自己的身體才是呵,我跟和尚先告退了。”說完便攜了詰忍的手,一同去了。

兩人走得遠了,蘇度情轉回房間裡,到了床榻邊,只見姜灃臉上的一層黑氣已然消去,顯然是藥力發揮作用了,儘管還面色蒼白,卻也有了血色。

蘇度情多日來繃緊的神經終於鬆弛了,心情一放鬆,便覺得眼皮發沉,頭腦渾渾噩噩的,不知不覺中伏在床邊睡去了。

第七章 餘花

不知不覺中,蘇度情竟然睡了一天。到第二天夜色降臨時,天氣又變苦寒,大雪便飄飄然落下,似老天爺的滴滴淚水,沒落地前,便悄然凍結成片片的六稜冰花,彷彿向世人證明老天的心也早已冷卻了。天地間一片肅殺氣象,北風呼嘯,帶著說不出的獰戾焦慮,挾著猛獸般的狂野,又深深地悽惶,席捲整個世界。

山中的風更大了,蘇度情在禪房中從睡夢中突然驚醒過來,只聽得風在哀哭著、唏噓著、咆哮著,含著慍怒的疲倦,切齒的仇恨,就像一個惡毒的頑童,忽然竄到近前,眨眼間又跳到沒有邊際的遠方去了,和著山林中野獸的嘶嚎,愈發地讓人驚心動魄。

蘇度情揉了揉眼睛,站起身來,忽覺身上一物倏然滑落,下意識地伸手一撈,竟然是姜灃平日裡常披著的那件青布直身的寬大長衣,不由得又驚又喜,向床榻上看去,只見姜灃半倚半靠在床頭,一雙眼睛炯炯有神,正衝她微笑呢!

蘇度情只覺得頭腦中一陣眩暈,幾乎要就勢躺倒地上,定一定神才穩住身形,卻仍然覺得兩腿發軟。

姜灃正要說話,卻見蘇度情眼圈發紅,那淚水卻說什麼也止不住了,如同決堤的河壩,“譁”地一發不可收拾,一時情動,也顧不得許多了,“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奔上兩步,縱身撲入他的懷中,早已是泣不成聲了。

姜灃懷中猛然多了這麼一個溫香軟玉的軀體,剎那間只覺得天旋地轉,腦袋中昏濛濛的一無所覺,頓時呆住了,千言萬語無從說起,兩隻手扶也不是,摟也不是,心中百感交集,便如翻倒了五味瓶,一齊湧到心頭。

這幾日,他雖中了奇毒,身體僵硬如木石,但是感覺不失,蘇度情連日來沒日沒夜的辛苦照料,皆在心中,這一刻忽然歷歷回放,感激之情中隱隱夾雜了一絲甜蜜。

蘇度情在他懷中抬起臉來,只見明眸皓齒,睫毛上兀自珠淚盈盈,容顏秀麗絕倫,嬌美不可方物。姜灃頭腦“嗡”地一下子就亂了,剎那間意亂情迷,便湊過去吻住了她的嘴唇。

蘇度情微微一掙,旋即軟化了,兩隻手回攏過來,緊緊摟住了姜灃的頭頸。

蘇度情本是風塵女子,又特立獨行慣了,於那世俗禮法向來看得很輕,是愛是恨,從來也不曾猶豫半分,加上連日來焦慮恐懼,心中正自壓抑,無處宣洩,更什麼也顧不得了。兩人唇舌交纏,天人合一,俱迷失在這人世間最甜蜜的一吻中了。

禪房門卻沒關。在門外,恰好此刻,詰忍和方伐柯沿著小徑緩步走來,剛到門前,就看見了這一幕,都是一怔,連忙閃到廊下,面面相覷,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出匪夷所思的神情來。

兩人又走開好遠,詰忍這才回過神來,雙手合十,嘆息道:“哎,冤孽呵,冤孽。”

方伐柯苦笑一聲,自言自語道:“這倒大出我的意料啊。”

詰忍道:“情由心生,大凡多情者皆不能自持,往往孕育心魔,心中有魔障,便是入了魔道。唉,世人皆多情自苦,姜居士也不能免俗啊。”

方伐柯冷冷一笑,道:“大和尚此言差矣,睹貌相悅,人之常情,悅則慕,慕則愛,此有何墮入魔道可言?天地若無情,一切物不生,生物若無情,不能環相生,此乃大道。你釋家教人泯滅情慾,那是教人絕子絕孫,傷人陰德,可不是大道,不是大道。”

詰忍道:“夫婦為五倫之始,確是大道。不過,姜居士少年氣盛,才華絕世,怎奈血氣未定,雖是脫俗,卻終墜入凡塵。小僧擔心的不是這一個‘情’字,擔心的是情能否稱之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