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他們真的是晚點起床了,直到過了辰時之後,兩人才走出房門。春天的江南百花盛開,阿朱坐在院中的藤椅上,微閉著眼,曬著太陽。蕭峰去和段譽敘舊了,兩人貌似在打算著要結伴去少林寺。懶懶的太陽灑在人身上,讓人也變得懶懶的。她閉上眼睛,蔥白食指卻在藤椅的扶手上輕敲著。在旁邊一直陪著她的明月看向阿朱,嘴張了又合,合了又張,欲言又止的模樣。“你想說什麼儘管說就是。”阿朱忽然說道。明月一愣,看向靠在藤椅上的阿朱,“姑娘怎會知道我有話想說?”阿朱張開雙目,看向明月,語氣中盡是瞭然,“以你的性子,若不是心底有話不知當說不當說,又怎會如此安靜?”以明月平時的性子,若是她在旁邊,自己也別想有安靜的時候了。明月皺皺鼻子,“姑娘!”“好了,有話就說吧。也不必藏著掖著。”“……姑娘,慕容公子是你的主子麼?”阿朱隻手撐在椅背上,原本半倚在椅背上的身子坐直了,“嗯,他是我過去的主子。”“他對姑娘很重要?”“明月,我怎的覺得你管家婆的架勢頗有隻增不減的傾向啊?”她微皺著眉頭看向明月,這丫頭也太愛八卦了吧?明月撇了撇嘴,反駁說道:“若不是姑娘昨個兒昏倒之前對著蕭大爺喊公子,明月才不會問你呢!”她猛地轉頭,看向明月,“我對著蕭大爺喊公子?”明月點頭。“我那時可擔心蕭大爺生氣了。”阿朱聞言,怔了一下,然後柔聲說道:“他不會生氣。”明月大大的眼睛笑得只剩下一條線,說道:“蕭大爺見姑娘無故昏倒,神色焦急,只擔心姑娘身子如何,發生了什麼事,並不將姑娘的錯喚放在心上。”阿朱心中一暖,朝明月擺擺手,說道:“好了,我曉得了。”明月正欲離去,卻又聽到阿朱的聲音,“明月,等等。”“姑娘?”阿朱凝視著眼前一身淺綠色衣衫的明月,她記得初見明月時,她還是個沒有長開的小姑娘,如今都已經亭亭玉立了。她笑了笑,說道:“明月,若是薛先生沒死,你可願意回去薛府?”今個兒早上蕭峰告訴她,他一來中原便聽到薛慕華的死訊,擔心她會前去薛府,所以派了探子前去查探,卻發現薛慕華之死乃是假死。丁春秋與聰辯先生乃是死對頭,丁春秋到中原來的訊息薛慕華自是曉得,擔心丁春秋找上門禍及家屬及府中的僕人,薛慕華才會使計詐死,並遣散僕人。明月雙眼看向阿朱,眼珠中迅速蓄滿水光,“姑娘,你不要我陪在你身邊麼?”阿朱別開眼,說道:“蕭大爺與我說薛神醫沒死,當日有強敵來犯,他擔心不能力敵,無奈之下才會假死。但如今知道他仍在人間,你不想回去麼?”唉,行走江湖,不能心軟的。明月嘴一扁,眼淚像是不要錢似的嘩啦啦往下流,“姑娘,讓明月跟著你不好麼?”薛府是很好,老爺與夫人都待她好,但是她想跟著姑娘。阿朱一陣頭疼,她最受不了人家在她面前哭了。隻手撐著額頭,“哎,你先別哭。我只是問問,問問,你別哭。”明月神速地止了淚水,剛被水洗過的大眼閃著期盼看著阿朱,“那姑娘是願意我跟著你了?”聲音還帶著哭後的鼻音。“……不願意。”阿朱看著她,終於狠下心來。明月跟著她有什麼好?現在的事情全部都脫離了原有的軌道,她甚至不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麼事情。先前留她在身邊,是見她確實孤苦無依,流浪江湖也是為了找自己。現在明月有了更好的去處,那就讓她回薛府便是。“姑娘!”明月跺腳,不依的聲音響起。“明月,你回薛府吧。”她都自顧不暇了,實在是不願意明月再待在她身邊。太傷神……一個人的精力和能力都太有限,她不想分神在旁的事情上。“……”明月眼睛紅通通的。阿朱轉身,嘆息說道:“你也別難過,人生在世,聚散有時。若是日後我與蕭大爺歸隱了,你還想跟著我,到那時,你再來找我。”不過,估計那會兒明月也嫁人生子了。“姑娘!”明月咬著嘴唇,看著她的背影。阿朱抬頭看了看萬里藍天,笑道:“我等下會叫人送你回去。”語畢,都也不回地離開了院子。阿朱離開了院子,走在迴廊上。今天早上她攬鏡自照,竟然發現她一頭青絲中居然多了幾縷白髮!她深受打擊,她自認為自己還沒到未老先衰的地步,所以這幾縷白髮大抵也是最近太傷神所致。對著蕭峰喊公子麼?她腳步放緩,想起明月說的話。莊生曉夢迷蝴蝶,她都不知道自己現在究竟是莊生,還是蝴蝶。或者兩者都不是?她不是阿朱,但她也是阿朱。昨天想起那一切時心中的感覺仍在,阿朱的回憶,讓她感覺自己似是經過了長長的一輩子之後,又帶著所有的回憶活了過來。慕容復之於她,以前只停留在書中的描寫及幾次的相處,而如今,他在她的心中變得鮮活起來。恩情如海,親情如山,慕容復對她,比段正淳阮星竹還重要得多。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