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哧”的一聲,軍刺毫無停留地抹過,並沒有我想象中的堅硬,而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好像我劃過的不是什麼人俑,而是一棵枯木的樹皮。就是那種感覺,略有點僵但不硬,絕對不是陶土或是金屬之類的東西。
湊近細細地看了看劃痕,內部的顏色比外面略深一點,顯得略略有點褐色,但也沒有鮮明的特徵可以說明它的材質。
軍刺劃過表面時,那種奇特的手感讓我不能釋懷,猶豫了半晌,我平舉起軍刺,朝人俑的胸口緩緩地刺了進去。
緩慢但毫不停留的,軍刺在人俑體內直沒至柄。看了之前的狀況,在動手之前我就有了心理準備,這些人俑很可能是用活人制成的。
出乎我意料的是,軍刺毫無阻礙地沒入了它的胸膛,沒有骨骼、沒有臟器,彷彿刺入的是大興安嶺林區累積千年的腐土一般。
咦,難道我估計錯誤,這些人俑不是用活人制成的?想到這,我心裡頓時鬆了口氣。這麼多人俑,如果都是用活人制成的,那絕對是人間慘劇了。
可,這手感是怎麼回事?想了半天沒有頭緒,我正待抽出軍刺時,異變忽生。
第十二章 【千載悲哀】
入洞以來,幽深玄雜的水道,是前人的遺留,我毫無辦法,只能按圖索驥;
張牙舞爪的洞魚,潛藏水下,不知什麼時候就會露出獠牙,將筏並人一齊撕個粉碎,我毫無辦法,只能忐忑以待;
各懷鬼胎的同伴,險惡的人心,不知何時爆發的衝突,我毫無辦法,只能小心防備;
……
這一切的一切,都使我煩躁不已,現在眼前又出現了這些來歷不明,明顯帶著惡意的人俑,偏偏研究了半天,卻把握不住它們的脈絡。
我是一個控制慾很強的人,我希望一切都能在我的掌控之下,走向好的方面。每次行動之前,我都近乎苛責地完善著資料,做著萬全的準備,親歷親為,以求萬事都能在掌握之中。每次發生意料之外的事件,我總是莫名的恐慌,生怕會把我和胖子帶向萬劫不復的境地,用如履薄冰來形容,一點也不為過。
正是這份小心,讓我們即使遇到再大的危險,也能安然度過。可這一次,所有的事情彷彿都脫離了我的掌控,眼前、身畔,都有太多的不確定因素,它們讓我心情緊張,戰戰兢兢。
特別是面對這些人俑以來,我一貫的冷靜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心中充斥著都是煩躁、怨懟、陰霾……甚至是嗜血。
我的手,依然緊緊地握著軍刺,緩緩地,一寸寸地往外拔著,可我卻詭異地在這時候分了神,腦海中滿是一些不著邊際的猜想。
還差一寸,軍刺就要從人俑體內拔出來了。很玄妙的感覺,我明明沒有把心神放在那裡,卻可以清清楚楚地把握到軍刺的精確移動,還有那沙沙的磨砂一般的手感。
就在我為這一感覺而驚奇的時候,異變突起。一種冷至寒徹的感覺,以軍刺為橋,倏地沿著我的手心、手腕、手肘、肩膀……一路向上。
這不是物質層面上的那種冷,此時此刻,我的手心依舊溫熱,甚至連鋼鐵的軍刺,上面也仍然殘留著我的體溫。
這是一種精神上的寂寞乃至冷酷,不過一瞬間的功夫,我還來不及細細體察,那股莫名的冷意便飛快地佈滿了全身,而我,這具身體的主人,彷彿被排斥了一般,明明能感受到身體的一舉一動,卻連憑自己的意願動動手指頭都不能夠。
洞是黑的,手電的亮光是白的,轉瞬間,黑白兩色在我眼中如潮水般飛快地退卻、模糊,最終只留下死一般沉寂的灰色。
時間彷彿被定格了一般,我艱難地、一寸寸地轉動著我的腦袋,尋找著我的夥伴。我張口欲呼,卻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我拼命想鬆開手指,可這時我的握力彷彿千鈞一般,任憑我用盡全力,卻無一絲一毫的鬆動。
我可以清晰地看見,Hellen在我眼前著急地喊著什麼,甚至連她眉目間的那抹焦慮都看得一清二楚。可是無論她如何嘶喊,我都無法聽見哪怕一丁點的聲音。
這一刻,我只覺自己彷彿正飛快地從這個世界上抽離,所有的那一切都是那麼遙遠,很快很快,就與我再無關係。
佛教傳說中,在無盡的幽冥裡,有一處最可怕的地方,叫做無間地獄。在那裡,沒有數不盡的酷刑,有的是無邊的寒冷、寂寞、孤獨。
偌大的天地中,只有你一個人存在,那是一種冷至極點,讓人發狂的世界,勝於所有一切的傷痛。
此時,我便有如處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