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意然翻了一個身,挪開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你可離得遠些吧。昨兒不知道在哪裡喝的酒,今日氣兒還沒散呢,燻得我胃裡翻騰。”
楊慶懷忙站起身,“快去拿香來,給老爺薰衣。”
宋意然命人懸起半面床帳,“我昨兒夜裡害喜厲害,睡得著實晚,這會兒乏得很,爺先過去吧。我歇半會兒子,再過去。”
楊慶懷爬燻到她,還真不敢過去了,只好在對面牆前坐下。
“可是有什麼不好受的地方。”
宋意然挑眉道:“爺又坐下來幹什麼,趕緊過去呀,不然,嫂子還以為我這兒出了什麼事的。使人來問,就不好了。”
楊慶懷向來聽她的,她這麼一說,自個又連忙站起來。
“成吧,那老爺我先過去,你再歇歇,過會,讓車回來接你。”
宋意然重新躺下來,從被褥中伸出一隻雪白的手臂,輕輕搖了搖,“去吧。”
楊慶懷忙使人上去與她蓋被:“你可仔細著,咱們祖宗,傷不得風。”
這邊,楊慶懷到是毫無疑惑地登車,往宋府去了。
宋意然待他走了以後,方坐起身子,命人進來伺候更衣。
丫鬟道:“夫人不是說要再睡會兒麼。”
宋意然從妝奩中取了一隻金釵道:“你去讓於管事備車。”
“老爺走時說,會讓車回來接夫人的。夫人不急,歇著等便是。”
宋意然看了她一眼,“我不去宋府,只管讓他備車。”
也許是外面的花香太盛了。
紀姜在牢中睜開的眼睛的時候,似乎也聞到了不知那一處縫隙裡透進來的花香。那陣香氣,和宋簡那日帶進來的一樣,是鳳仙的味道。
鳳仙盛極,春季就要過去了。
在宮廷的時候,宮中人很願意用鳳仙來附會臨川長公主,一是因為它的名字,“鳳仙”,“公主是鳳凰,有仙人之姿”。層層疊疊地溢美之詞如同她繁複的宮裳與頭冠,哪怕是在風輕碟逸的陽春三月,也要步步行得儀態穩然。二是因為她曾用此花為底,結合宮中的老方,蒸過一種叫“雁來紅”的胭脂。
或許連她自己的也不知道,如今無論是市井之中,還是高門府邸,女兒們臉上的脂而粉而的方子,都是從帝京,從公主府,從她過去曼妙生香的生活裡流出去的。
她抬起頭來吸了一口空氣裡淺淺的花香。
在牢中太久,她辨不清今夕何夕,但他依稀記得,宋簡的生辰,就是在這鳳仙花最盛的季節。
他今年二十六歲,長她三歲有餘。
在那個時代,他或許仍然年輕,卻再也沒了少年狂氣。
“紀姜,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第34章 牽機
紀姜回頭。隔著潮溼的牢門, 看見了宋意然。
她穿了一身紫色的綾襖, 下面是水紅色蝴蝶穿花留仙裙,粉脂不施, 清清白白的一張素臉。眉目間乾淨的風流如夜中月華。
紀姜站起身,向牢門前走去,卻被腳踝上的鐐銬絆下, 她忙用手撐扶住牢門上的木柵, 勉強撐住的身子抬起頭來,望向立在火把下的宋意然,“今日是三月……”
“三月十八。踐花節, 我兄長的生辰。今日我嫂嫂與我兄長祝壽,你不再府中,他們一家其樂融融,好不熱鬧。”
她話聲帶著某種令人心疼的笑。說完, 又轉過身,對獄卒道:“把牢門開啟。”
那獄卒有些猶豫,在旁拱手勸道:“夫人, 這……楊大人吩咐過,不許任何人探視人犯, 請夫人進來已經是……”
宋意然冷冷地笑了一聲,“我如今懷著身孕, 你們大人,還有什麼不依我的,開啟。”
獄卒無法, 也知道楊慶懷對這個沒有名分的外室是出了名的百依百順,如今她又有了身孕,身子又弱,若自己不從她的話而鬧出什麼好歹,自己的命都不夠交代。只好讓人取了鑰來開鎖。
牢門被開啟。宋意然有些嫌惡的踢開紀姜腳邊鋪地的乾草,提裙走近牢室中,她向紀姜走近,紀姜往後退了幾步,直到背脊抵到了青黑色的牆前。冰冷的感覺透過單薄的衣衫侵襲而來,她肩頭不由地顫了顫。
宋意然擎著笑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她。
她身著囚衣,手腕和腳踝上都束縛著刑具。長髮卻用一根染過血的青綢帶子一絲不苟編成辮子,安靜地垂在她的肩上。宋意然認出來,那根被用作髮帶的青綢,是宋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