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愛才,秦相又是本朝獨中三元的大才子,皇上賜婚又有什麼奇怪呢。奇怪就奇怪在啊,皇上賜婚的另外一方不是個女人,反倒——嘿嘿,哎喲,據說反倒也是個太監吶!”
牢中幽暗裡彷彿一靜。
司夜染咬緊牙關一般的痛呼暫停,他從牙縫兒裡擠出一聲追問:“你說什麼?!哪個太監被指婚給了秦直碧,你說清楚!”
王順兒得意的笑聲登時喑啞地浮了起來,宛若輕塵,慢慢將整個牢中的陰暗全都湮沒。
“司大人啊,你這麼聰明,怎麼還猜不著老奴說的是誰呢?就是司大人曾經的新寵、後來取代了大人而權傾天下的那位蘭公子啊!”
“如今,他再也不是大人的新寵,他馬上就要成為秦相的新寵了呢……皇上可說啦,這幾天就要送他進相府去了。”
“嘖嘖,司大人在這兒重遭二遍罪的時候,那位心尖上的蘭公子喲,已經成了別人鴛鴦帳中的妙人兒嘍……”
牢中幽暗裡,猛然一聲慘叫!
是司夜染的聲音,彷彿被一刀刺中心臟的困獸!
王順兒沙啞地還在那慘叫聲中得意地笑:“司大人終於忍不住喊出來了。我就說嘛,在我王順兒的刀子底下,大人怎麼能忍得住這疼呢?更何況,我王順兒可一點都沒想讓大人不疼啊……”
“不過我王順兒也是善良的人,所以我猜講這個故事給大人你聽啊。大人聽完了,心疼了吧?是不是跟心被剜出來了一般?”
“總歸是要疼的,心疼了,身子的疼就彷彿能少一點兒了。大人,疼了就別忍著,喊出來吧……”
夜將破曉,那段幽暗是比夜半三更深更黑的幽暗。
司夜染身心俱痛的慘叫聲在這樣的幽暗裡汩汩不斷……將這本就是人間地獄的詔獄,徹底印證成了阿鼻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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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
放亮,蘭芽才走回宮門。
約好的時間,韓總兵也在宮門處焦急守著。馬上就要換班,他也擔心蘭太監擅離宮禁的事被同僚發現。
終於遠遠看見了蘭芽,他才悄然鬆了口氣。
秦直碧親自送蘭芽回來,早早向韓總兵抱拳致謝。直說到時候少不得要請韓總兵喝杯媒人酒。
韓總兵不敢怠慢,連忙開小門放蘭芽進去。錯身而過的當,他悄然望了一眼蘭芽側臉,只覺這蘭太監面色有些差,彷彿身心疲憊的模樣。
韓總兵心下倒也偷笑:也難怪,昨晚蘭太監跟秦相出宮去相會,可不得累得夠嗆嘛。
這些年冷眼旁觀著秦相,只知道往書本里用力氣,這回終於能抱著個大活人,攢了那麼多年的力氣……咳咳,可不得讓蘭太監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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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芽回了自己的房間,也沒敢多睡,打了個盹便更衣起身,如常去御前伺候。
皇帝和蘭芽各懷心事,兩人都有些閃躲彼此的目光。
皇帝依舊沒有出早朝,但是也還是按著時辰就坐在書案前看奏章。懷恩將大臣們送上來的奏章送進來,擱到皇上的御書案上,便低低將淨身的事兒都奏報了。
皇帝聞言了愣怔半晌。
懷恩躬身奏道:“司夜染身為內官,按著宮規,所有內官出京辦事回來之後都要重為驗身,以防身子有變。這本是奴儕司禮監的職司,於是奴儕昨晚便已經著人這樣辦了。”
大殿之中一時靜得彷彿連心跳聲都能聽見。
皇帝沒說話,懷恩說到這裡也停頓下來,兩人的目光都悄然轉向了蘭芽。
蘭芽立在一旁,彷彿沒聽見,眼睛盯著地面有些走神。只是那張臉上只攏著彷彿夢境一般的淺淺微笑。
皇帝便皺了皺眉,出聲道:“……只是司夜染押解回京,朕是交給蘭卿主辦此案。此事未曾提前知會蘭卿……”
蘭芽這才回神一般,回眸來愣怔片刻,忙跪倒請罪:“皇上寬宥,奴儕方才竟一時睏倦走神了。皇上有旨意吩咐奴儕麼?”
懷恩瞄著皇上的神色,知道皇上說不出口,便親自向蘭芽將昨晚淨身的事情說了。
蘭芽面色白了白,隨即卻是輕輕搖頭,勉力一笑:“宗主多慮了。下官辦此案,要的是司夜染的命。至於他淨身不淨身,倒與下官無關。”
說著話,她面上神色點點堅毅。
“想當初,下官被司夜染騙入靈濟宮,也曾受過他心狠手辣的宮刑!此一番,就也算是下官將當日所受之辱,重新還給他罷了!”
她轉眸望向皇帝:“這便是人之所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