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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一山有四個兄弟姊妹,每個人都拖家帶口地站在這裡,為了他留下的錢和房子爭執不休。
然而並沒有人悲傷。
南橋一言不發地看著他們,這場爭論似乎永遠沒個頭。她默不作聲地走出了殯儀館,可笑的是竟然沒有人發現她的離開。
四月初的吳鎮,春雨淅淅瀝瀝下個不停。
大門外的梧桐樹下,靳遠淋著雨站在那裡,細碎的劉海被浸得透溼,貼在額頭上幾乎擋住眼睛。
見南橋走出來,他焦急地迎上去:“南橋。”
南橋應了一聲,頓住腳步。
好半天,他才問:“你要去哪裡?”
去哪裡?
南橋也想問自己。她胡亂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說:“到處走走。”
“到處是哪裡?”
“……”
“我陪你。”
那一天走了多久,南橋自己也記不清了。
在她很小的時候,父母就離異了,母親去了遙遠的大城市,有了新的家庭。父親就變本加厲地酗酒,清醒時會給她錢用,多數時候都是醉醺醺的,從不過問她的一日三餐。
人走茶涼,如今她還在,親戚們就開始爭錢爭房子了。都拿走了,她又該去哪裡?
淋了很久的雨,南橋的頭開始發燙,腳步也不穩了。
她停下了腳步,站在原地閉了會兒眼,沒想到這一閉,就再也睜不開。恍惚中,有人在耳邊叫著她的名字。
她費力地拽住那人的衣角,說:“送我回家。”
***
四月初,南橋生了一場大病。
發燒的三天裡,她記不清自己都做了些什麼,依稀記得自己撥通了很久沒有撥打過的號碼,一邊哭一邊叫著媽媽。
有人一直在照顧她,生澀地喂她喝藥,替她冷敷額頭降溫。
有個夜裡她似乎還握住了他的手,呢喃著:“我沒有地方可以去了,沒有人要我了……”
少年的聲音溫柔而無措,卻奇異地讓她平靜下來。
他說:“有我在,南橋。我不會不要你的。”
後來是很長很長的一個夢,她夢見了很小的時候父母都在的場景,可是後來父母都走了,空蕩蕩的屋子裡就剩下她一個人,孤零零的。
兩個場景反反覆覆。
直到最後清醒過來,她看見窗外耀眼的太陽。陽光下,母親端著藥從門外走進來,擔憂地叫她:“南橋,你醒了?”
有那麼一刻,她還以為自己仍在夢裡。直到她看清母親眼角比記憶裡多出來的一絲皺紋,和青絲裡的幾根白髮,才相信這一切是真的。
母親含淚拉著她,不斷地說:“跟我走吧,南橋,以後和媽媽一起住,好不好?”
南橋做夢一般點點頭。
☆、第02章
離開吳鎮的那天,春雨依然在下。
一輛黑色轎車停在門外,下車來的是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子。媽媽帶著南橋站在屋簷下,有些侷促地說:“南橋,這是你易叔叔。”
南橋抬頭看著那個神情溫和、眼裡帶笑的男人,又看了一眼那輛引人注目的轎車,張了張嘴,卻沒能發出聲音。
媽媽拉拉她的手:“叫人呀,南橋!”
“沒關係。”易重陽笑起來,“南橋是女孩子,害羞是難免的。”
行李都收好了,不多,只有一箱。
易重陽一手拎起一隻沉甸甸的箱子,再回過身來時,低頭詢問南橋:“南橋,你能幫我撐傘嗎?”
媽媽有點緊張。南橋看著他溫和的眼眸,慢慢地點了點頭,餘光察覺到媽媽緊握的手指終於放鬆開來。
這是南橋第一次坐高檔汽車。
她從小到大沒有出過省,少有的幾次去市裡參加演講比賽也是坐的學校的麵包車,很舊,空空蕩蕩的。但這輛車不同,當她開啟車門時,瞧見腳下鋪著的是米白色的毛毯,一時之間竟不敢踏上去,生怕留下幾隻泥濘的腳印。
媽媽在她身後說:“沒關係的,南橋,有人專門清洗。”
她方才有勇氣戰戰兢兢地上了車。
汽車緩緩啟動,窗外的梧桐伴著搖曳的春雨掠過眼前,一幕一幕都是語焉不詳的懷念。
南橋沒有告訴任何人她要離開的事,包括沈茜,包括靳遠和胖子他們。潛意識裡她是不想離開他們的,但她很想離開吳鎮,想到一秒也不願多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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