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愛很美。我把我整個靈魂給你,連同它的怪癖,耍小脾氣,忽明忽暗,一千八百種壞毛病。它真的討厭,只有一點好,愛你。
當她繪聲繪色地說著,易嘉言也不打斷,只含笑看著她,不言不語。
當她終於停下來了,感慨說:“為了李銀河,他真的很努力地想成為一個很好很好的人。”
“我也一樣。”
“……啊?”
“我也一樣,很努力地想成為一個很好很好的人,成為讓你驕傲的存在。”易嘉言說,“從很早以前開始就有這種念頭了,你那麼沉默寡言,那麼不自信,我一直很希望自己足夠好,好到你可以挺直了背,驕傲地告訴別人我是你哥哥;好到別人知道你是我妹妹,就再也不敢看輕你。”
“……”
“那幾年我一點也不敢鬆懈,就像有了軟肋,恨不能自己變成一副盔甲,把脆弱的你保護起來,與這個世界所有的稜角隔離開來。”
南橋的心臟彷彿被什麼擊中一樣。
一直以來,她以為只有她在一聲不吭地為了他努力,想變好一點,再好一點,好到能向他靠近,直到有朝一日夠資格站在他身旁,成為與他比肩的存在。
可她從來沒有想到,在易嘉言心裡,她竟然也是他的動力,是他的軟肋與羈絆。
她半天都說不出話來,最後開口竟然是一句:“請你不要不要吃我,我給你唱一支好聽的歌。”
還是來自王小波。
易嘉言一下子笑出了聲,搖搖頭,說:“要不是王先生已經去世了,我真擔心他什麼都不做就會把我的南橋搶走。”
“搶不走的。”她也彎起嘴角,“我不要聽他唱歌,也不要看他寫詩,他有他的李銀河,我有我的易嘉言。”
“當真是看多了他的信,你現在說話也像是在唱歌。”
“好聽嗎?”她洋洋得意地眯眼笑。
“好聽。”
“那我再唱幾句。”她清清嗓子,語調輕快地說,“王小波有李銀河,阿爾卑斯有白鴿,窗外有花也有風,全世界都很快樂。”
“哈。”他已經忍不住眉梢眼角的笑意了。
而她居然還在繼續:“火車開上小山坡,山坡上面有白鵝,火車上有你和我,我愛我的小火車。”
結束語:“但願我和你,是一支唱不完的歌。”
她像個孩子一樣,搖頭晃腦地說著前言不搭後語的話,卻在最後一句收起了玩笑的神情,轉而認認真真地望著他。
輕聲再念一次:“但願我和你,是一支唱不完的歌。”
是繁花點綴了車窗,鐵軌親吻了列車。他伸出手去,拉住了她的手,牢牢握著,也不說話。
回到北市那天,兩人風塵僕僕地站在家門口,誰都沒有急著開門。
黃昏已至,橘紅色的光芒籠在熟悉的房屋上,溫柔繾綣。
前來開門的是黃玉潔,看著兒女站在大門之外,她搓搓手,解下圍裙,輕聲說:“餓了吧,快進來吃飯。”
易重陽坐在沙發上看報,抬頭見他們回來了,沒有說話,只是擱下報紙,朝餐桌努努嘴。
沒有噓寒問暖,沒有責備隔閡。
這頓飯吃得很尋常,就好像每日的家庭晚餐,就好像驀然回到了幾年前,當易嘉言還沒開始出差,南橋還沒有去上海唸書,全家人每天都會聚在一起吃晚餐一樣。
飯到尾聲,南橋訥訥地想說點什麼,卻見易重陽放下筷子,語氣如常地說:“媒體那邊,我已託人幫忙,今後不會再有關於我們家的言論了。”
“……”
他看看兒子,再看看南橋,有些疲倦地取下眼鏡,揉揉鼻樑:“我年紀大了,經不起什麼大風大浪了。你們好好過日子,別像尋常小情侶那樣三不五時吵個架,三天兩頭分個手,怎麼樣?”
兩人一愣,隨即都笑出了聲,剛才那點沒有說出口的緊張也頓時煙消雲散。
黃玉潔從桌下伸出手去,握住了丈夫,眼底是溫柔的謝意。
易重陽回望著她,唇角有一點彎。
很久很久以後,南橋收到了一封信。
你好啊,南橋。
你知道嗎,這世上從來沒有一帆風順的幸福。
生老病死,悲歡離合,這些都是再尋常不過的事。
可是沒有疾病,誰還會珍惜健康的時刻?沒有離別,何以襯托團聚的歡樂?沒有死亡,生命的意義也就不再重大。沒有老去,白首不相離的愛情也會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