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麗!你白愛我了!也白救了我的性命!叫我怎麼能赦你這反覆無常的罪呢!”說罷,就把那照兒插在床前桌上照架裡,回頭見窗簾上漸漸發出魚肚白色,知道天明瞭,連忙上床,人已倦極,不免沉沉睡去。
正酣睡間,忽聽耳邊有人喊道:“幹得好事,捉你的人到了,還睡嗎?”克蘭斯睜眼見是波兒麻,忙坐起來道:“你好早呀,沒的大驚小怪,誰幹了什麼?”波兒麻道:“八點鐘還早嗎?魯翠姑娘找你來了,快出去。”克蘭斯連忙整衣出來,瞥眼看著魯翠華裝盛服,秀採飛揚,明睞修眉,豐頤高準,比倒夏雅麗,另有一種華貴端凝氣象。一見克蘭斯,就含笑道:“昨兒晚上辛苦了,我們該替加來科梭代致謝忱。怎麼夏雅麗倒免了?”波兒麻笑道:“總是克君多情,殺不下去,倒留了禍根了。”克蘭斯驚道:“怎麼著?她告了我嗎?”魯翠搖頭道:“沒有。她告的是不知姓名的人,深夜入室,趁加克奈夫溫宮夜值出來,槍斃廊下。兇手在逃。俄皇知道早疑心了虛無黨,已派偵探四出,倒嚴厲得很。克君還是小心為是。”克蘭斯笑道:“姑娘真胡鬧!小心什麼?哪裡是我殺的!”魯翠倒詫異道:“難道你昨晚沒有去嗎?”克蘭斯道:“怎麼不去?可沒有殺人。”波兒麻道:“不是你殺是誰呢?”克蘭斯道:“別忙,我告訴你們。”就把昨夜所遇的事從頭至尾說了一遍,只把照片一事瞞起。兩人聽了,都稱奇道異。波兒麻跳起來道:“克君,你倒被夏雅麗救壞了!不然倒是現成的好名兒!”魯翠正低頭沉思,忽被他一嚇,忙道:“波君別嚷,怕隔牆有耳。”頓一頓,又道:“據我看,這事夏雅麗大有可疑。第一為什麼要滅燈;再者既然疑心克君是兇手,怎麼倒放走了,不然就是她殺的呢!”克蘭斯道:“斷乎不會。她要殺他,為什麼嫁他呢?”魯翠道:“不許她辱身赴義嗎?”克蘭斯連連搖頭道:“不象。殺一加克奈夫法子多得很,為什麼定要嫁了才能下手呢?況且看她得了凶信,神氣倉皇得很哩!”魯翠也點點頭道:“我們再去探聽探聽看。克君既然在夏雅麗面前露了眼,還是避避的好,請到我們家裡去住幾時吧!”克蘭斯就答應了,當時吩咐了家人幾句話,就跟了魯翠回家。從此魯翠、波兒麻諸人替他在外哨探,克蘭斯倒安安穩穩住在美禮斯克罘邸第。先幾個月風聲很緊,後來慢慢懈怠,竟無聲無臭起來。看官你道為何?原來俄國那班警察偵探雖很有手段,可是歷年被虛無黨殺怕了,只看一千八百八十一年三月以後,半年間竟殺了憲兵長官、警察長、偵探等十三人,所以事情關著虛無黨,大家就要縮手。這案俄皇雖屢下嚴旨,無奈這這些人都不肯出力,且加克氏支族無人,原告不來催緊,自然冰雪解散了。
克蘭斯在美禮家,訊息最靈,探知內情,就放心回了家。
日月如梭,忽忽冬盡春來。這日正是俄歷二月初九,俄皇在溫宮開跳舞會的大好日,卻不道虛無黨也在首都民意俱樂部開協議會的秘密期。那時俄國各黨勢力,要推民意黨察科威團算最威,土地自由黨、拿魯脫尼團次之。這日就舉了民意黨做會首。此外,哥衛格團、奧能伯加團、馬黎可夫團、波蘭俄羅斯俱樂部、奪爾格聖俱樂部,紛紛的都派代表列席,黑壓壓擠滿了一堂。正是龍拿虎擲、燕叱鶯嗔、天地無聲、風雲異色的時候,民意女員魯翠曳長裾、圍貂尾,站立發言臺上,桃臉含秋、蛾眉凝翠地宣告近來黨中經濟缺乏,團力渙散,必須重加聯絡,大事運動,方足再謀大舉。這幾句話原算表明今日集會之想,還要暢發議論,忽見波兒麻連跌帶撞遠遠的跑來,喊道:“可了不得!今兒個又出了第二個蘇菲亞了!本黨宮內偵探員,有秘密報告在此!”大眾聽了愕然。魯翠就在臺上接了波兒麻拿來的一張紙,約略看了看,臉上十分驚異。大眾都問何事?魯翠就當眾宣誦道:本日皇帝在溫宮宴各國公使,開大跳舞會,車駕定午刻臨場。方出內宮門,突有一女子從侍女隊躍出,左手持炸彈,右手揕帝胸,叱曰:“咄,爾速答我,能實行一千八百八十一年二月十二日民意黨上書要求之大赦國事犯、召集國會兩大條件否?不應則炸爾!”帝出不意,不知所云,連呼衛士安在。衛士見彈股粟,莫敢前。相持間,女子舉彈欲擲,帝以兩手死抱之。其時適文部大臣波別士立女子後,呼曰:“陛下莫釋手!”即拔衛士佩刀,猝砍女子臂,臂斷,血溢,女子踣。帝猶死持彈不敢釋。衛士前擒女子,女子猶蹶起,摳一衛士目,乃被捕,送裁判所。烈哉,此女!惜未知名。探明再報!民意黨秘密偵探員報告。
魯翠誦畢,眾人都失色,齊聲道:“這女子是誰!可惜不知姓名。”這一片驚天動地的可惜聲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