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碗五福蓮子湯。”
龍睛穆然地睨向身側:“是殿內伙房做的?”
“不是……”
君王峻眉忽擰:“那是誰送來的!”
“是…是…是……”
君王怒目一瞪,那名宮人霎時跪地。
“是德妃娘娘送來的,德妃娘娘聽說娘娘口味淡,特地燉了一盅蓮子湯來。”地上那人話音極快,“貴妃娘娘不好拂了德妃娘娘的面子,就當著德妃娘娘身邊大姑姑的面喝了一整碗。”
君王垂首而立,臉上覆著一層淡淡的陰影。“你是說送湯的一直盯著?”這一問如羽毛般輕軟,卻似利刃般鋒利。
“是……”宮人也垂著臉,沒人能瞧見她嘴角那彎淺淺的弧度。
“得顯。”聲音有些壓抑,君王合著雙目,似在極力隱忍,“該怎麼做,你應該明白了吧。”
內侍長倒吸一口涼氣,謹言道:“是。”
什麼明白了?小人兒迷惑地望著從身邊急急走過的內侍長,他輕輕地搖了搖乳孃的手:“張蓮?”
女人拉著他躲在陰影裡,眼中滿是懇切:“殿下,別問。”
張蓮只想保住殿下心中的純淨,所以請您別問。她半蹲在地上,捧著粉嫩的小臉,與那雙純淨的黑瞳對視著。
“好,我不問。”小人兒伸出手抹了抹乳孃眼角的溼潤,“你別哭,哭醜醜。”
“嗯。”女人抓住那雙小手,咽咽顫聲,“嗯……”
“娘娘!娘娘!”內殿傳出幾聲急吼。
君王遽睜雙目,一腳踢開了緊閉的紅門:“暖兒!”
“王上,產室不祥!”
“請王上三思!”
“滾開!”王怒了,揮袖扇開眾人的阻攔,“暖兒!”
小人兒愣在原地,默默地看著混亂的場景。只覺一切顛覆在今夜,這裡的每個人好像都有兩張臉。
平和而又暴躁的,是父王。
恭順而又懷恨的,是太醫。
坦白而又隱晦的,是張蓮。
那,母妃呢?
他歪著頭,想的好認真。
親近愛笑的是母妃,冷漠無言的也是母妃。只不過前者面對的是他,而後者面對的則是父王。果然啊,母妃也有兩張臉。
那他呢,他需不需要也變出另一張臉?
小人兒抹了抹自己微涼的臉頰,當然要啊,他可是太師口中的神童,可是兄弟們豔羨的小九,怎麼能落於人後?況且這天下將來都是他的,嗯,是他的。雖然他不太明白“天下”有多大,但註定是他的。所以嘛所以,他要有三張、四張、五張臉,一定要比父王的還要多。
想到這,他開始拉扯自己粉嫩的臉皮。長出來,長出來,小九的新臉!
“殿下!”伴著急促的腳步聲,一個圓臉女侍從內殿跑出,“殿下,娘娘叫您進去。”
小人兒瞳眸璀亮,急匆匆地向門口跑去。
“娘娘……”
身後傳來怪怪的悶悶的嗓音,他滯住腳步回身望去,張蓮怎麼又要哭了?
“娘娘……”乳孃咽咽難語,這時候讓殿下進去,該不會是……若是,殿下可怎麼受的住,怎麼受的住啊。
“張姐姐你苦著臉做什麼?”圓臉宮女抹了抹頭上的汗珠,“王上一進來,娘娘就生了,真是王氣祥瑞呢。”
“生了?”小人兒眨了眨眼,美瞳彎成了月牙形,“吶。”他拽著宮人的衣裙使勁晃著,“我是不是當哥哥了?”
“是哦,我的小祖宗!”宮女剛要捉住他的小手,就見他轉身向寢殿跑去。“哎!殿下!娘娘急著見您呢!”
“我當哥哥咯!當哥哥咯!”他迎風跑著,衣袍共著黑髮隨風起舞。
他有親弟弟了呢,親的!就像二哥和三哥那樣,總一處玩兒,不會說彼此壞話的親兄弟呢!去年生辰時,他就許了個心願,想要一個親親親弟弟。以後他有了天下,分弟弟一半,一塊兒耍陀螺,一塊兒騎竹馬,一塊兒……
他氣喘吁吁地跑進內室,從枕頭邊摸出一個東西,顧不得鞋履的脫落,赤著腳向原路奔去。
還有,還有,一塊兒玩竹蜻蜓!
小小的手攥著一個很醜的竹蜻蜓,彎彎的眼眸盛不住滿心快意,純真的笑沿途灑落,點亮了每個宮人的心。
原來,殿下一直都很寂寞。
“母妃!母妃!”他高舉著手臂,興奮地衝向床邊,“您看,您看,這是小九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