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如今只剩十多個家養的僕役和侍女了。我搖了搖頭,牽住韓全的手,安慰道:“走了也好,省了開支。想走的,強留也留不住啊。”
“是。”管家伯伯微微俯身,配合著我的小步子,引著我離開了追雲園,“小姐,韓全只是不甘。韓家三代為將,滿門忠烈,祠堂上的十六個牌位個個含血。王上為何如此狠心,強奪了韓家軍的帥印,害得少爺和幾位參將心灰意冷、卸甲辭官。”
“全叔。”我淡淡出聲,抬起頭平靜地看著他,“自古帝王最無情,忠臣良將多薄命。哥哥辭官,我倒覺得好。在無權無勢的情況下,越快離開這個暗潮洶湧的朝堂,就越安全。”眉頭舒展,堅定地看向他:“全叔啊,關鍵是活下去,是活下去。”
“小…姐…”管家愣愣地看著我,一臉震驚。
“怎麼了?”迷惑地看著他。
管家正了正臉色,眉頭舒展:“沒什麼,韓全只是吃驚於小姐的見地。其實這些日子,少爺和我們這些下人,最擔心小姐了。”
“呃?我?”微訝地看著韓全。
“嗯,自從將軍和夫人去後,小姐就像變了一個人。年僅六歲就操持家務,算帳作主,沒了以前的孩童氣。讓少爺和我們都開始擔憂,家中的變故是不是太傷小姐了。如此看來,倒是韓全多心了,小姐比我們任何一個都看得透,都要堅強。”管家停下腳步,一臉欣慰:“怪不得有人說我們小姐面相富貴,註定是天下主母。將軍和夫人泉下有知,必將瞑目。”
天下主母?我猛地瞪大眼睛,抓住他的衣袖,急急問道:“你是聽說的?”
韓全驚詫地看著我,嚅嚅開口:“現在繁都都傳遍了,不是天官給小姐算的嗎?”
糟了!心下大駭,提起裙子,一路小跑,身後響起管家擔憂的叫聲。偏著頭,踩著雨後泥濘的小道,避開竹韻的阻攔,啪地一聲推開書房的門。
“哈~哈~”直喘著粗氣,頭髮凌亂,臉頰憋脹。
“卿卿,怎麼了?”哥哥放下手中的書卷,濃眉緊鎖,起身走來。
我迎步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急切地開口:“哥哥,我們離開繁都吧。”
“嗯?說什麼胡話呢?”他俯身將我抱起,坐在梨木椅上,幫我理了理頭髮。
“哥!”我大叫一聲,緊張地看著他,“哥哥既然知道我和娘被綁的經過,就應該知道此次乾州大戰是荊雍勾結錢氏外戚使出的奸計。如今爹孃慘死,兵權被釋,我們就如同暴風雨中的孤舟,懸懸危矣。”看到哥哥眉頭輕攏,似在思忖,我吸了一口氣,繼續說道:“剛才聽全叔說,如今繁都裡盛傳我是天下主母的命盤。你想,那錢相,那幽後,那淑妃,能放過我們嗎?”
哥哥握緊拳頭,虛起星目,目光冷然。半晌,他沉沉開口:“全叔。”
“少爺。”管家站在門邊,躬了躬身。
“如今府裡還剩多少丫鬟僕役?”哥哥瞥眼看向他。
“還剩男丁七人,丫頭婆子九人,總共一十六人。”
哥哥望著牆上的畫軸,淡淡地說道:“把這些人召集起來,問問他們的打算。想走的,每人發十兩銀子,把賣身契放給他們吧。”
“少爺!”韓全低叫一聲,拱手俯身,“請三思啊。”
“全叔,不必多言,就照著我的意思去辦吧。”
“是。”管家嘆了口氣,向後退了兩步,快速離開。
哥哥摸了摸我的臉頰,柔柔地開口:“卿卿啊,你這麼快就長大了,是福還是禍呢?”
我嘟著嘴巴,戳了戳他左臉上的長疤:“哥哥別那麼老氣橫秋的,說起話來比爹爹還爹爹。”
哥哥捏住我的小手,剛要假怒。卻只見,在書房裡伺候的畫眉,碎步上前,猛地跪地:“請不要趕畫眉走,畫眉在這裡給少爺和小姐叩頭了。”說著便咚咚地在青石地上一陣響叩。
“畫眉!”哥哥將我抱到一邊,蹲下身,扶起她,雙目粼粼,“你若不想走,我是斷不會趕你的。”
“少爺。”畫眉美目含淚,聲音哽咽,“畫眉從小就被轉賣異鄉,五歲便跟著夫人陪嫁到這裡,親眼看到少爺和小姐雙雙出世。如今將軍和夫人都不在了,畫眉只願守著少爺和小姐,這輩子就算死,也要死在韓家!”
“眉姨!”我跳下凳子,抱著她,喉頭酸澀,“從今天開始,你便是我的眉姨。”
“小姐…”畫眉愣愣地看著我,滿眼驚異。
哥哥扶起她,笑笑地開口:“眉姨,這一聲你當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