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房附近還有一個不小的停車場。 因為是工作日的大白天,停車場上只停了兩三部車,其中一部白色的小轎車相當眼熟。 柳希言把車停在白車旁邊,下車看了看車牌,確定是吳廷方的車。 柳希言穿過停車場,向護工詢問了柳昭誠的住所。 最靠南邊的十一室。 柳希言進了十一室。裡邊是一間房一個廁所所組成的套間,房子並不太大,裝修也絲毫不奢華,擺設非常簡單,只有一張床、一張桌子、一個衣櫃、一把椅子——那椅子上坐著的人正是吳廷方。 "廷方哥。"柳希言不奇怪吳廷方為什麼在這裡,他是柳昭誠帶出來的學生。 正是如此,柳昭誠以前是婦產科醫生。 "希言。"吳廷方向他點點頭,站起來。 "你坐,我去再找張椅子。對了,二大爺呢?"柳希言掃了一圈,連床上也仔細看了,只有被子,沒有人。 "他剛才說去拿茶葉泡茶。"吳廷方看看了牆面上的鐘,說,"出去五分鐘了。" "他去哪兒拿茶葉?"柳希言奇道,"這裡又不是他家。" 吳廷方想起了什麼似的,遲疑地說:"他是不是不記得這裡不是家裡了?" 柳希言大感不妙:"你來了幾次了?" "呢!" 無記4 4、 柳醫生什麼線索也沒發現,就這麼悻悻地回家了。晚飯時間柳希聲卻不在,媽媽說他給客戶看風水去了。柳希言問起柳江濤十年前是不是回來過,媽媽甚是不滿地說:"返來個鬼,你二爺爺訂左年初三燈酒,他那邊話忙得要死,就冇返到啦。" 是了,十年前二大爺的孫子在美國出生了,按本鎮規矩,要正月開燈,都準備好了,柳江濤卻連機票也沒買,直接說忙得走不開,抹了二大爺多大的面子。這件事柳希言也是有印象的。直到後來孫子五六歲了,也就是二大娘過世、柳江濤回來奔喪的時候,柳昭誠才第一次見到他。 柳希言也參加了喪禮,對那個孩子印象深刻。那孩子一句漢語也不會說,和二大爺根本沒辦法交流。 柳希聲回到家,沐浴後準備就寢,就發現他的床上已經多出一個隆起的條狀物。走近看了,正是在空調房裡用被子把自己上下都裹嚴實的柳希言。這會兒露出一對眼睛,正把穿著睡袍的柳希聲上下來回地瞅。 柳希聲慢慢地整理著翻折的睡袍領,看著滴滴答答往外冒鼻血的弟弟。 於是柳希聲相當體貼地從冰箱裡拿出一瓶王某吉遞給弟弟。 "這個時候你該拿的不是王某吉。"苦肉計失效後,柳希言無精打采地拋給哥哥二十塊錢。孰知哥哥熟練地往他頭上貼了清心符,接過錢卻道:"還差三塊五,記得支付寶轉。" "硃砂又漲價了?"柳希言啪地拉開王老吉拉環,皺眉問道。 "王某吉不是贈品,我已經按零售價給你打折了。"柳希聲指了指他放到嘴邊的王某吉。 "……我記得這是你從我媽冰箱裡拿的。" "它是我母親對我的贈予。"柳希聲笑道,"贈予過後,就是我的財產了。" 柳希言起身,拖上拖鞋,離開柳希聲的房間,過了一會兒,抱著個豬豬存錢罐過來,砸碎在地上,蹲著撿出了三十五個一角錢硬幣,堆放在柳希聲的桌面上,然後把剩餘的硬幣大方地繼續堆在柳希聲桌面另一角,說:"不用找了,再來一張清心符。" 柳希聲默不作聲地看著地上豬豬的屍骸。 柳希言嚴肅道:"我很不喜歡欠人錢,拖得久了,我渾身難受。" 柳希聲拿過掃把開始掃地,掃著掃著,問已經重新爬到床上裹著被子喝著王某吉的柳希言:"你記得這個存錢罐誰給你的嗎?" 存錢罐一直都在他房間裡,也早就塞滿了硬幣。柳希言幾次想把它當雜物清理掉,但是苦於找不到機會。至於是猴年馬月出現的,他還真的忘了。 "當然也是我媽媽對我進行的贈予。"柳希言喝光王某吉,把空罐子往垃圾桶一丟,和陶瓷的豬豬屍骸發出悶悶的碰撞聲。 失憶是一種業力嗎?當然是。譬如昨天晚上你和友人一起吃了一頓大餐,相談甚歡,並且喝了十來瓶王某吉,你不幸醉倒,友人相當清醒。次日清晨,你們在同一張床上醒來,友人意猶未盡,你卻忘得一乾二淨,友人幽怨不已,高唱菊花殘滿地傷,你卻毫無所覺——你看看,你造了多大的業! 柳希聲對柳希言問的"失憶有罪嗎"進行的回答如上。 "業力不等於罪,業力有善有惡。"柳希言表示沒那麼容易被偷換概念。 "失憶算無記業吧。"柳希聲只是這麼說。 不能算善,也算不上惡,無心之舉,無意而為,只能歸到無記業,可是後果可以不同。 柳希言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