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不錯,是個誠實的孩子。”男人的大手按住小孩兒的頭頂,不輕不重的揉了揉,待放下手的時候,卻見從哪裡變出幾顆糖果攤在手心裡:“喏,這是給你們的獎勵,你們要記得喲,一定要做一個誠實的好孩子喲。”
“謝謝哥哥!”兄弟倆相望一眼,迅速抓一把糖果,手拉著手飛奔離去。
男人嘴角含笑,目送著孩子跑遠的背影,慢慢的站起身,慵懶的伸個懶腰,然後雙手放在寬大的袍子裡。極目遠眺,所望之處,青山蒼蒼,碧水迢迢,微風徐徐,溫柔的掃過臉頰,腦海裡想起一個字:爽!
“依若,這裡真是個好地方,要不然,我們就在這裡住下吧。”
身後,全身籠在黑衣裡的依若微不可察的顫了顫身子,卻沒有說話,依舊沉默佇立。
男人似乎並不在意,飛揚的發掠過他的眼,笑意深深。
山腳下,溪水旁,野花遍地,草長鶯飛,清澈的陽光下,水面波光粼粼,風輕輕一吹,碎開一池漣漪。
精緻小巧的小木屋赫然屹立,尖尖的屋頂,黃銅色的木質紋理,整齊排列的木柵欄,門前那一片等待著開墾的花園菜地,溼潤的泥土氣息撲面而來,夾雜著絲絲腥味。
男人拍拍手,面帶微笑的站在小木屋滿前,撩了撩額間的長髮,顯得頗為得意:
“依若,你來看,這房子不錯吧,以後咱們就住在這裡,怎麼樣?”
白髮如雪的少女冷若寒霜的站在不遠處,依舊是一身的黑色長袍,襯出女子的冷豔絕塵:
“你到底想幹什麼?”
依若看不懂這個男人,明明是嗜血殘忍的魔,卻偏偏喜歡站在璀璨驕陽之下,明明是腐爛到發臭的靈魂,卻總是輕鬆愉悅的生活。依若寒了眼瞳,全身戒備的緊盯著眼前的男人。
“想幹什麼?”男人疑惑的攪了攪自己的頭髮,帶著懵懂無知的表情回答:“當然是想過日子啊。雖然我們是‘魔’,但我們也是要過日子的嘛,而且我們要過很長很長的日子,所以要好好的計劃一下。哦,對了,我要先給自己取個名字,取個什麼好呢?呃,我比較喜歡‘李’姓,你說我叫李什麼好呢?依若……誒,你去哪裡?”
依若戴好帽子,將自己隱匿在黑暗中,瞥一眼喋喋不休自言自語的男人,轉身離開:“出去辦事。”
“喂,那你要記得回來啊!”
男人衝著遠去的背影高聲喊著,沒有得到回應的男人抄著手閒閒的目送女人消失,嘴角輕輕上翹,依若,除了這裡,你再無可去之處了。
陽光真的很燦爛,春光明媚,溫暖卻不燥熱,夾雜絲絲愜意暖風,吹開千樹萬樹梨花開。這是車水馬龍的繁華都市,寬闊的馬路上,擁擠著各式各樣的人,有興奮的,有雀躍的,有沮喪的,有焦慮的,七情六慾喜怒哀樂,複雜又多變的人,構成了這個世界的主旋律。然而,不管是哪種人,他們都能明目張膽的站在陽光下,分享著光芒和朝氣。這是人類最大的權利,不分年齡,不分國界,不分種族。
依若兜著帽子,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輕慢的穿過人潮車流,她是嫉妒的,嫉妒那些可以肆無忌憚喧囂吵鬧的人們,嫉妒那些能夠光明正大的展露情緒的人們。
當你缺少什麼,便會渴望得到什麼。依若被黑暗籠罩著,她渴望陽光,卻永遠得不到陽光。
黑暗與光芒,是永遠平行的兩條線。
依若站在雲屏巷的占卜店門口,從帽簷下微微抬了抬眼,平靜如水。伸手,推門而入。
空置了一些時日的房間,有了濃濃的灰塵味道。依若面無表情的穿過客廳,走進裡屋。
這裡有著她不得不回來的理由。
依若放下帽子,在櫃子面前站定,細眉微挑,沉沉如雪的眉眼裡,多了幾分隱忍的痛苦。
凝視良久,終於,她伸出了手,開啟那個她珍視多年的小匣子。映入眼的,是笑如春風的全家福。
輕輕的取出照片,蒼白的手指在男人和嬰孩面上流連摩挲。
心,微微的顫抖。
真的想見見他,見見自己唯一的兒子。十八年來,雖然同處一座城市,卻從未見過他。不是不願,不是不想,是不敢!
滿身的血腥和黑暗,讓她沒有勇氣去靠近,去面對!
那個男人說得對,她和他是同類,是這個世界的法則裡不可接受的一類,所以,除裡回到黑暗中,她無處可去。
但是,還是想見他一面,見一見延續了自己血脈的兒子。
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