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的懷念起這個被叫做“學校”的地方。
吳銘的爺爺顫顫巍巍地撫著他的手,老人褶皺乾枯的臉上一對渾濁的眼睛在歷經了不算多長的爬山涉水後,終於再也包含不住淚水,哽咽地說不出話。
爺爺這番光景讓吳銘意識到了某種不祥,他無意地退後了兩步,問道:“怎麼了?家裡出事了麼?是爸麼?”
吳銘爺爺噙著淚哽咽道:“以後我們仨要好好過……”
吳銘帶著哭腔問道:“爸到底怎麼了?爺爺你快說啊!”
吳銘爺爺道:“你爸可能不行了,今早你走後,你爸試著起床,但最後卻昏過去了。我們趕緊送到鎮上醫院,醫院說沒能力醫治,又馬上送到縣上。我和你媽一直等訊息,最後出來一位醫生,她先叫我們不要激動,然後才說是肝癌,晚期的,所以我趕緊來找你”。
吳銘剛清醒的腦子又一片空白了,這是他十六年來最無助和恐懼的時刻。他強做鎮定地說道:“我們先到醫院,爸身體那麼好,一定沒事的。”
醫院特有的藥水味道和人們焦慮下強作鎮定的神態讓吳銘感到渾身不自在,這個救護生靈的地方同樣也是埋葬生靈的地方。他來到重症監護室,母親頭髮凌亂,腫著眼睛蹲在門口。
她看到吳銘記來了,有氣無力地說了一句:“去看看你爸”“嗯……”吳銘跟隨護士進了門,四壁的窗簾緊緊地貼著玻璃窗,父親躺在一張小小的伸縮床上,管子插遍了他全身,旁邊的生命測試儀按著細小的波紋緩慢的向著沒有盡頭的前方一點一滴延伸,父親用表情告訴吳銘,他已在用最後的力氣苦苦掙扎著想要拽住這個世界。吳銘走到他的跟前,在他耳邊親親地呼喚著。
吳父微睜開眼睛,用狹小的視覺窺探著周圍,他抓住吳銘的手說道:“不行了,這次……這次可能真的不行了”,喘了好久的氣他才又說道:“好好照顧你媽,還有你爺爺……”
那天以後,吳家蕩盡家產,希望能將吳父從地獄的門口拖回。然而一個月後,吳父還是撒手人寰了。
這對吳銘來說是痛苦而新鮮的記憶,他的這一生,終究也不過就那麼可數的幾次機會來經歷最親的人逝去。他第一次覺得人生是多麼的可怖和滑稽,一個曾近最熟悉的人,會像夢境一樣突然消失,只留下記憶。現在,那個最親的人只能靜靜地躺著,需要別人替他做許多簡單的事情,替他換衣、梳洗、甚至替他正式的告別世界。吳父的身後事準備的差不多了,但是最後一件事讓吳家犯了愁。讓吳父安身還需要給付不少的土葬費,但是經過前面的折騰,吳家已經囊中羞澀了。無奈,吳母只好做下一個決定“以小換大”,拿出最後的錢來請鎮上的相關領導通融通融。吳母叫吳銘買了兩條“大前門”香菸和兩瓶“雙輪王”酒,分別都用塑膠黑布口袋包裹。到處託人,終於請得兩位鎮上的領導。一個叫張大肚,平頭,眼鏡,滿臉橫肉,衣不蔽體。另外一個叫王幹西,偏分,羸弱,骨瘦如柴,滿口文義。
那是鎮上一個不錯的館子,叫做“聞酒(久)菜(才)香”。以前吳銘放學的時候,每次經過這個地方,聞到飄出來的菜香,菜香中摻雜著酒的酣純,就會饞的像個花貓,慢慢地走過這段一晃的距離。那時他覺得能在館子裡好好的飽餐一頓那就幸福死了。可現在他覺得壓抑,他之所以坐在館子裡,是帶著不光彩的目的來解決狼狽的現實,而不是享受。
吳銘及吳母坐定良久,張王二人才現身。王幹西帶著燦爛的笑臉第一個迎上來,張大肚胖,走在後面。王坐定,張大肚的平頭終於嶄露在了樓角上的盡頭,繼而是一步一滑的眼鏡,最後,他終於完全的上來了。
張大肚一邊擦汗,一邊踹著氣連連地說道:“對不起……對不起!我來遲了,我自罰,嘿嘿。”
吳母向吳銘使了個眼神,吳銘急忙起身攙扶張大肚,大肚坐定。王幹西開始前一個老張後一個老張的和他攀談起來,直到張大肚氣息平靜下來,王幹西才目光一轉,對吳母和吳銘說到:“你們何必如此,大家都是一個鎮上的人呢,搞那麼麻煩,有啥事需要幫忙招呼一聲就對了!”張附和著說:“就是啊,老王說得對,我們拿的是國家錢,做的是群眾事。”王接著說“沒有黨中央的最高批示,我們絕不敢私自拿群眾的一針一線啊”
他倆你說我笑,眉飛色舞,卻越說越歡。倒弄得吳家母子異常尷尬,連連稱是。吳母拿出準備好的東西,分別遞給張大肚和王幹西,道:“只是一點小小心意,窮老坎,也拿不出些好東西相送。吳母停頓了一會又說:“你們為鄉親做了不少好事,大家都很敬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