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街角傳來的大喝聲,陳四六絕望如死人的灰敗神色終於有了些許生機,他不由精神一振,扭過頭以一種近乎感恩的表情望向蕭凡。
蕭凡朝他微笑點頭,然後伸出手,貌似瀟灑,實則風騷的向他擺了一個剪刀手的造型,非常的卡哇伊。
曹縣丞未穿官服,只著一身花團錦簇的長衫,面色沉靜的向他走來,一干衙役前呼後擁開道,聲勢浩大,官威十足,街邊看熱鬧的百姓紛紛低頭回避,不敢直視。
他的身後還跟著兩位身著便服的中年男子,蕭凡稍一打量,便知是衙門的謝主簿和李典史了,瞧他們走路時一左一右隱隱落後曹縣丞兩步,神態中帶著幾分恭敬,蕭凡不由暗暗吃驚,這曹縣丞本事不小,這麼短的時間內,就把衙門裡最為重要的主簿,典史和捕頭都拉進了自己的陣營,這恐怕不僅僅是銀子能辦到的事,多半還是他們看中了曹縣丞背後燕王朱棣的顯赫尊位。
曹毅此人看似粗獷豪邁,不拘小節,實則精明能幹,不可小覷。蕭凡有些慶幸,幸好自己站對了位置,跟這樣的人做朋友,遠比做敵人要愉快得多。
思緒紛亂之時,曹毅已走到了蕭凡面前。
蕭凡回過神,拱手道:“草民蕭凡見過縣丞大人,主簿大人,典史大人。”
曹毅銳利的眼神飛快的掃了一眼不遠處目瞪口呆的周掌櫃,又不易察覺的對劉捕頭點了點頭,隨即大笑道:“蕭老弟不必多禮,今日本官與衙門的同僚皆是便裝前來,聽說陳東家的醉仙樓今日開業,本官冒昧,倒是想厚著臉皮討杯發財酒喝,哈哈。”
圍觀的百姓轟然大譁,這位新上任的縣丞大人剛才稱蕭凡什麼?蕭老弟?
古人向來以禮為先,稱呼問題可不是小事,堂堂朝廷八品官員,竟對一個寄人籬下的贅婿稱兄道弟,這位陳家姑爺……還是當年的窩囊女婿麼?他什麼時候竟跟縣丞大人拉上了關係,而且瞧著架勢,關係還非常親密。
陳四六原本陷於即將家破人亡的大悲情緒之中,卻沒想到情勢峰迴路轉,很快又從地獄回到了天堂,聽得曹縣丞這樣說,長著玲瓏心竅的陳四六哪有不懂意思的道理?
儘管渾身仍在微微發抖,陳四六卻努力平復了情緒,恭聲道:“有勞二老爺掛念,陳家商號上下感激涕零,曹大人紆尊降貴親臨草民的小小酒樓,實在令鄙酒樓蓬蓽生輝。”
曹毅聞言豪邁的哈哈大笑,彷彿根本沒看見剛才衙役欲緝捕蕭凡的一幕,只朝蕭凡揮了揮手,道:“這麼多人站在門口乾嘛?蕭老弟,走,陪本官進去喝幾杯,你小子人是機靈不錯,可惜酒量實在太糟糕,本官得好好操練操練你……”
蕭凡摸著鼻子苦笑道:“大人要喝酒,草民當然不敢不陪,只可惜現在恐怕不行,草民不小心冒犯了黃知縣的虎威,現在正準備跟著劉捕頭去大牢吃牢飯呢……”
曹毅聞言假裝怔了一下,然後沉下臉來,目光漸漸變得如刀刃般鋒利,盯著劉捕頭道:“怎麼回事?縣尊大人要拿蕭凡?本官怎的不知道?蕭凡所犯何罪?”
劉捕頭飛快與曹毅交換了個眼神,然後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淡淡道:“小人只是奉知縣之命拿人,蕭凡所犯何罪,小人委實不知。”
曹毅原本輕快的表情收斂起來,眉間漸漸蹙成一個川字,明眼人一看便知,這位縣丞大人不高興了。
轉頭看向身後的李典史,曹毅問道:“李大人,你是典史,主管本縣刑獄,縣尊大人慾緝拿蕭凡,你可知蕭凡所犯何事?”
李典史皺著眉道:“下官也沒聽縣尊大人提過此事,許是下官能力菲薄,縣尊大人又慣來乾綱獨斷,緝拿人犯不與下官知會,也是平常得很。”
圍觀的百姓聞言倒吸一口冷氣,李典史這話可說得太重了,雖字面上的意思對黃知縣仍是恭敬,但話裡隱藏的意思卻太惡毒了,“乾綱獨斷”,這個詞兒向來是用在皇帝身上的,李典史卻不假思索的用來形容黃知縣,這話當著眾多圍觀百姓的面說出來,若傳到京師朝堂,甚至傳到皇上耳中,會對黃知縣產生什麼印象?
明朝洪武年間,朱元璋對民間文字言論的控制可謂是嚴厲之極的,任何不恰當的或對皇權有威脅的文字言論,必將得到最嚴厲的處置,輕則入獄充軍,重則誅滅九族,朱元璋對此毫不手軟,雷厲風行,由此也衍生出“錦衣衛”這個臭名昭著的特務組織,其主要作用就是為了監控士大夫和民間的文字言論,幸虧自從胡惟庸,藍玉謀反案之後,由於錦衣衛大索天下胡藍同黨,牽連無辜過甚,朱元璋不得不當著朝堂眾官的面,當場盡焚錦衣衛詔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