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位曹縣丞看都沒看,當著小人的面就把禮單撕了扔在地上,然後叫小人滾出去,他還說……還說……”
陳四六臉色蒼白地問道:“他……他還說了什麼?”
“他說……要咱們陳家所有的商鋪把歷年來的收支帳簿準備好,他懷疑咱們陳家多年來偷漏隱報商稅,明日他要帶著縣衙的主簿謝大人,還有劉捕頭和一干差役,一起查咱們陳家的帳,若發現陳家偷漏商稅,就要把您交給縣衙的典史李大人發落,陳家名下所有產業……抄沒充公!”
“啪嗒!”陳四六手中的茶盞掉落地上,發出清脆的碎裂聲。
陳四六臉色變得慘白,重重的坐回太師椅,喃喃道:“陳家此番……休矣!”!
第十二章 縣丞靠山
家主失了分寸,身為下人的陳管家當然也好不到哪裡去。
見陳四六一副如喪考妣的模樣,陳管家惶然站在前堂內,過了半晌,見陳四六仍在發呆,沒有任何吩咐給他,陳管家悄悄朝後退了幾步,走出了前堂,轉身慢慢踱向大門,下人們看見他,紛紛主動向他施禮,態度恭謹而畏懼,陳管家卻毫無反應,板著臉輕嘆了口氣。
陳家覆滅在即,家主甚至面臨牢獄之災,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自己這個陳府管家還能風光多久?
陳家得罪新任縣丞的訊息已經在陳府內傳開,下人們做著各自的活計,可臉上卻帶著惶惶驚懼之態,眼看他起高樓,眼看他樓塌了,商戶人家的興衰成敗,往往只在當官的一句話之間。
前堂內,陳四六看著忽明忽暗的燭光,似嗚咽般長長嘆了口氣,兩手捂住了肥胖的面孔,身子不停的顫抖起來。
不知何時,一雙纖細的手按住了陳四六發抖的肩膀,慢慢在他肩上揉捏,似在平復他的情緒。
“爹,事情真的不可挽救了麼?”聲音細細軟軟,卻夾雜著強烈的不安。
陳四六閉著眼,嘆息道:“鶯兒,陳家大難臨頭了……寧兒這次闖的禍可不小。”
陳鶯兒咬了咬下唇,薄怒道:“二弟也太不曉事了!女兒早就告誡過他,咱們是商戶人家,縱是家財萬貫也不能在外面飛揚跋扈,這世上我們得罪不起的大人物實在太多了,可他就是不聽……”
陳四六蒼白的面孔也浮上幾分惱怒:“我陳四六上輩子不知造了什麼孽,竟生下這麼個孽子!我……我真恨不得活活打死他才好!”
陳鶯兒急忙揉捏起陳四六的肩,柔聲道:“爹您彆氣壞了身子,陳家還得靠您度過這次難關呢……二弟他人呢?”
“哼!我把他狠狠打了一頓,然後將他關進祖宗祠堂罰跪去了……”
陳鶯兒面露不忍之色:“爹,這天氣挺冷的,晚上風寒露重,二弟若著了涼可怎生是好?陳家就這麼一根獨苗啊……”
陳四六發了一陣呆,然後嘆氣道:“鶯兒,還是你最懂事,你去內院收拾一下,然後叫上你娘,還有你弟弟,連夜出城去吧……五年前我在鎮江府買了幾畝薄田,官府應該不會查到,以後……以後這個家就要靠你來操持了……”
陳鶯兒楞了楞,隨即驚道:“爹,您……這是什麼意思?”
陳四六絕望的慘笑:“求告無門,看來曹縣丞是不會放過咱們陳家了,你們快逃命去吧,我已屆不惑,便舍了這殘軀讓曹縣丞出一口怨氣又何妨。”
“爹,萬萬不可!曹縣丞不是說過,不抓咱們的人,只要咱家傾家蕩產麼?只要咱們家人平安無事,縱將家產給了他……”
陳四六冷笑:“你以為他嘴上說不抓人,便真的不抓人麼?當官的這套做法我見得多了,先尋個由頭,把人弄進大牢裡,然後嚴刑逼供,羅織幾條罪狀,最後理直氣壯的抄沒家產,這樣任誰也抓不到他的把柄,他說明日要查我們陳家的帳簿,就是第一步……”
陳鶯兒俏臉蒼白,落淚道:“難道便沒別的法子麼?爹您平日裡給黃知縣,謝主簿,李典史他們打點了不少銀子,今日陳家遭難,爹您再去求求黃知縣……”
陳四六嘆氣道:“難了,太難了!今日下午謝主簿派人給我傳了幾句話,這位新來的曹縣丞,來頭可真不小,就連黃知縣也不得不讓他三分……”
“曹縣丞什麼來頭?”
“他……他本是衛所武官,北平燕王麾下一名百戶,燕王北征殘元,這位曹百戶身先士卒,立了大功,因傷而退役,燕王彰其功,亦惜其才,特將他薦入京師,補了江浦縣丞這個文官的缺,這位曹縣丞背後站著的,可是燕王殿下啊!黃知縣怎麼惹得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