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言一室之內;或因寄所託。放浪形骸之外。雖趣舍萬殊,靜躁不同,當其欣於所遇,暫得於己。快然自足,不知老之將至。及其所之既倦,情隨事遷,感慨系之矣。向之所欣,俯仰之間,已為陳跡,猶不能不以之興懷。況修短隨化。終期於盡。他不禁嘆息道:“死生亦大矣!豈不痛哉!豈不痛哉!”
宋驍飛的馬車到罔極寺時,已是傍晚時分,西天的晚霞落下的最後一抹紅暈。寺門外左右兩側,是一對貔貅。為唐代石雕原物,兩隻鼓起的石眼栩栩如生,石門前,高掛起兩盞桔黃的燈籠。
黎元洪早就把一切安排妥當。宋驍飛隨著他到了後院的西廂,鳳仙姑娘就住在那裡。這十多年來,她一直蟄居在這罔極寺裡帶發修行,此寺有1300多年的歷史,是唐朝鎮國太平公主為母后武則天祈福而修建的皇家寺院,寺名取自《詩經》“欲報以德,昊天罔極”之句。
寺院並不大,古樸清幽,進山門往裡,是三進房,大致分了東西兩廂,東邊是佛門正殿,西邊為比丘尼功課,歇息之地。順小道向北去,左手邊一塊空地裡,中間有一根石柱,刻有“般若波羅密心經”。在西邊的廂房裡,鳳仙姑娘沒有穿素服,而是著一身白底藍花旗袍,懷抱一盞琵琶,端坐在房裡,素手輕撥,歌聲婉轉:“山青青,水碧碧,高山流水韻依依,一聲聲如泣如訴,如悲啼。嘆的是,人生難得一知己,千古知音最難覓……”一曲《知音》自她口中唱出,幽幽怨怨,如訴如泣。
一曲終了,宋驍飛在門外佇立了半響,推門進去,鳳仙姑娘站起身來,走上前行禮。她的嘴唇慘白,說起話來,咳嗽不停,不時還拿手帕捂住嘴,還是一個纖弱的江南姑娘形象。
自進得房來,黎元洪等人便退下了。宋驍飛望著鳳仙姑娘那張小臉,他們中間隔著那十年,卻還是如此熟悉,就像他和歐陽小雪,隔著時空,卻還沒有忘記。人呀,有時就是這樣,從來就不會失憶,只是一時想不起來了。
房間很清雅,檀香嫋嫋,風鈴叮咚,漪蘭清華,湘簾幽靜,硯臺已洗,卷軸未開。宋驍飛看了一眼鳳仙姑娘蒼白的臉,關切問道:“吃過西藥了呀?”
鳳仙姑娘說:“沒用的。我的病,在心裡。”
“還是去看看吧,西醫裡面,有心理醫生,可以治心病的。”宋驍飛端坐著,與她隨意地喝茶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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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了。我的病,由天不由人。”鳳仙姑娘對宋驍飛說:“這麼多年未見,你看起來還是這樣年輕。感謝你這麼老遠來看我。”
宋驍飛問:“鳳仙姑娘吃齋唸佛,孤燈殘卷,真的過得好嗎?”
鳳仙姑娘說:“日子,就這麼過吧。有些事忘了,有些事,始終忘不了。有時候我以為我忘了,可是,天一颳風,或者梧桐樹上響起雨聲,記憶又復活了。有些東西,是天天吃齋唸佛也忘不了的,有些東西,刻骨銘心,比如,皇三爺的笑,帶著憂鬱的,掛在嘴角,若有若無。”
兩人漫無邊際聊了一會,鳳仙姑娘點破了他們之間的窗戶紙:“你為什麼不告訴我,當年皇三爺已經將我的賣身契,交由你了?”
宋驍飛說:“你怎麼知道的?你還沒有忘記他?二十多年過去了。”
鳳仙姑娘說:“忘記是痛苦的,從前如是,今天也如是。以前的痛苦是因為記不起,今天的痛苦,卻是怕自己無法忘記。你別管我怎麼知道的,你告訴我真相吧。我不想帶著遺恨離開這世界。”
宋驍飛仔細地打量起眼前這個清秀的女子來,眼前的佳人,不施粉黛,吐氣若蘭,眉宇間分明還帶一份清高傲冷,她像是山澗裡的一叢幽蘭,一樹寒梅,可惜,宋驍飛已經感覺到房間裡迴光返照的氣息。宋驍飛嘆了一口氣,說:“告不告訴你真相,有什麼區別嗎?你的心裡住著亡人。知道了真相,反而徒添最後的煩惱而已。”
鳳仙姑娘搖搖頭,眼中流下淚來,說:“我若錯愛一生。如何能甘心去九泉之下。他若不是真心愛我。我的付出,豈非可笑。到那時再知道真相。於我,也是一件極其痛苦的事吧。”
宋驍飛喝了一口熱茶,慢慢說道:“愛不分對錯。你太愛一個人,無異於奔向燭火的飛蛾。奮不顧身地燃燒,只為求得一時的光與熱,但這便是真正的愛呀。若太計較得失,那便不是真正的愛了。”
鳳仙姑娘點點頭,輕嘆道:“我的人生,假如不曾和皇三爺相遇,我還是那個我。偶爾做做從良的美夢。我不會了解,這世界,還有一個他這樣的人,讓人回味。讓人心醉。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