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上喜慶嗤一聲笑了起來道:“老夫人這話就錯了。俗話說沒個青藍靛不開染坊鋪。夫人昨日既是那般說了,想必是曉得箇中一二的,何不請夫人說來聽聽,婢子也好長見識。”
“她一個相府裡出來的,哪裡會曉得這些地頭的活計?”
淡梅見老太太口中雖仍硬著,只看著自己的神色卻是稍稍有些服軟了,曉得她是個愛面子的,大約是覺著種了一輩子的地,今日竟是栽在了自己手上有些不快,便鄭重道:“娘說得倒也沒錯。媳婦自己哪裡曉得這些門道,不過是小時身邊有個鄉下過來的奶孃,閒時有聽她提起,媳婦覺著新鮮有趣,這才記了下來的。不過取巧被我說中而已。若論活計,媳婦往後自當要向娘好生討教的。”
老太太這才面色稍霽閉口不語,邊上那喜慶卻是來了興趣,纏問道:“夫人的奶孃倒真是有趣的緊。夫人可還聽過她說起過除蟲的法子?頭兩年還好,今年也不曉得怎生緣故,地裡這蟲子生得到處都是,前幾日硬是吃掉了大片的葫蘆葉,滿園子的人拿筷子夾都夾不及,愁死婢子了。”
淡梅見喜慶說話,老太太在一邊支起耳朵聽的樣子,心中略感好笑。此時種菜種地,並無後世的農藥可用,雖出來的是完全無汙染的有機作物,只萬一生了蟲害,除了人工捉蟲,便無什麼有效的方法了。她從前修農課時,導師不但教書育人,更是自己躬身親墾實驗園地的,從他那學了一些避免使用農藥汙染的除蟲法子。後來 自'炫*書*網'己雖沒有用於種菜,只在種花時用過,效果還是不錯的。見被問起,便到了葫蘆架前看了下。
葫蘆此時剛花期,開了朵朵小白花,只可惜不少葉片都是蛀洞累累,瞧著蟲害已經有些重了。
淡梅指了下只正趴伏在葫蘆葉片上的紅蜘蛛道:“此蜘蛛蟎,用大蒜瓣搗成泥,加些皂胰子水攪勻了噴灑上去,早晚兩次,幾日後便可殺滅。若見菜青蚜蟲,取大蔥搗爛成泥,加入五六番的皂水,濾過後噴灑也可。除了這蔥蒜,黃瓜苦薏藤蔓這般處置後亦可滅去菜螟蚜蟲。”
邊上幾個正手執筷子在夾蟲子的婆子聞言,面上都是現出了歡喜之色。原來這段時日天色熱了起來,蟲害多了,老太太不止自己捉,命著園子裡的婆子們也是一道捉,片刻也不得歇,那蟲子卻似捉不盡,一日日地仍多了起來,個個早有些不耐煩了,只不敢違命而已。此時見這位新夫人說出了這般法子,心道這卻省力許多,自然有些歡喜。
老太太聞言,起先也是有些喜色,只很快便念道:”你這些法子靈不靈是不曉得,只聽著便是要費蔥蒜。”原來是捨不得。
淡梅點頭道:“娘說的是。所以這蟲害須得從源頭治才好。這圃子裡栽的是葫蘆,不曉得頭兩年栽的是什麼?”
“自然也是葫蘆。”
喜慶在一邊應道。
“這便是了,我從前那奶孃說過,因了蟲子對菜蔬各有所好,故而同塊地上若年年都種同一菜蔬,蟲害便會愈發嚴重。這番收穫過後,娘可以試著在此塊地上種另種菜蔬,別的圃地也是相同。”
見老太太仍似有些不解,淡梅看了下邊上的另幾塊園圃,耐心道:“我瞧娘這裡有種豆、芋、茄、苔心、蘿蔔、萵苣、葫蘆,今年這般種了,待明年,將種豆的地改種芋,種芋的改成茄,種茄的改苔心……這便是輪種。這般輪種下來,不但可減少蟲害侵擾,且因了每樣菜蔬各自所喜的肥力不同,年年換地,長勢反倒更好。”
淡梅一番解說下來,老太太悶聲不語。淡梅察言觀色,便笑道:“我方才所言,都不過紙上談兵空口白話,靈或不靈,還要做了才曉得。娘若是信得過,媳婦往後便給娘打打下手。”
老太太含含糊糊唔了一聲,也不言語,自己低頭慢慢往屋子裡回去了。喜慶自然跟著去,回頭看向淡梅的眼裡卻滿是敬服。
待人都去了,一直隨淡梅在側的妙夏這才小聲道:“夫人何時有個如此曉得地頭之事的奶孃?婢子糊塗了。”
淡梅伸手擰了下她臉道:“你個丫頭何時倒管起我了?夫人我說有便有,說無便無。”
妙夏糊塗,淡梅笑而不語,自己也是回屋子裡去。
往後幾日,那老太太自己去菜圃裡忙活,竟是未叫喚淡梅同去。悄悄問了喜慶,才曉得她暗地裡在按著自己所教的法子噴灑那除蟲之水。她既未叫自己,淡梅自然樂得悠閒,每日裡不過早晚到她屋子裡問了安,一整日便都閒著無事了。
淡梅原先以為自己隨了老太太到此之後,她必定會處處束縛自己。只照這幾日情形來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