佔有的那個位置。可是,她如果賣掉這兩家廠子——不,她不想賣,但是,她一想到瑞德已經那麼真實而坦率地把她暴露在艾希禮面前,就覺得問題值得重視了,於是立即下了決心。艾希禮應當得到那兩個廠子,而且價錢應當是相低的程度,讓他明白她是多麼慷慨。
“我願意賣!〃她憤憤地嚷道。〃現在,你覺得怎麼樣?〃瑞德眼睛裡隱隱流露出得意的神色,一面彎腰給邦妮繫鞋帶。
“我想你會後悔的,〃他說。
其實她已經在後悔剛才那句話說得太輕率太性急了。如果不是對瑞德而是對別人說的,她可以厚著臉皮收回來。她怎麼會這樣脫口而出呢?她滿臉怒容地看看瑞德,只見他正用往常那種老貓守著耗子洞的銳利的眼光望著她。他看見她的怒容,便突然露出雪白的牙齒大笑起來。思嘉模糊地感覺到是瑞德把她引進這個圈套了。
“你跟這件事有沒有什麼關係呢?〃她冷不及防地問他。
“我?〃他豎起眉頭假裝吃驚地反問。〃你應當對我更清楚嘛。我這個人只要能夠避免是從來不隨便到處行好的。〃那天晚上她把兩家木廠和她的裡面所佔的全部股份賣給了艾希禮。在這筆買賣中她沒有損失什麼,因為艾希禮拒絕了她最初所定的低價,而是以曾經獲得過的最高出價買下來。
她在單據上籤了字,於這兩家廠子便一去不復返了。接著,媚蘭遞給艾希禮和瑞德每人一小杯葡萄酒,祝賀這樁交易。思嘉感到自己若有所失,就像賣掉了她的一個孩子似的。
那兩家木廠是她心愛的寶貝,他的驕傲,她那兩隻抓得很緊的小手的辛勤果實。她是以一個小小的鋸木廠慘淡經營起家的。那時亞特蘭大剛剛掙扎著從廢墟中站起來,她面臨著窮困的威脅,而北方佬的沒收政策已隱約出現,銀根很緊,能幹的人到處碰壁。在這些所有艱苦的條件下,她拼命奮鬥,苦心籌劃,將兩個廠子經營併發殿起來。如今亞特蘭大已在整治自己的創傷,新的建築到處出現,外地人每天成批地擁地進城來,而她有了兩家很不錯的木廠,兩個木料廠,十多支騾隊,還有一批罪犯勞工廉價供她役使。這時候向它們告別,就像是將她生活的一個部分永遠關起門來,而這個部分儘管又痛苦又嚴峻,但回想起來卻叫無限留戀,並從中得到最大的滿足。
她辦起了這樁事業,現在卻全部把它賣掉,而最使她不安的是如果沒有她來經管,艾希禮會喪失這一切——她好不容易才建立起來的一切。艾希禮對誰都信任,加上至今還不怎麼懂得事物的輕重利弊。可現在她再也不能給他出主意想辦法了——因為瑞德已經告訴他,說她就是愛指揮別人。
“啊,該死的瑞德!”她心中暗暗罵,一面觀察著他,越發肯定他是這整個事件的幕後策劃者了。至於他是為什麼和怎樣在策劃的,她一點也不清楚。他此刻正在同艾希禮談話,她一聽便立即警覺起來。
“我想你會馬上把那些犯人打發回去吧?〃他說。
把犯人打發回去?怎麼會想要把他們打發走呀?瑞德明明知道這兩個廠子的大部分利潤是從廉價的犯人勞動中得來的。他怎麼會用這樣肯定的口吻來談論艾希禮今後要採取的措施呢?他了解他什麼了?
“是的,他們將立即回去,〃艾希禮回答說,他顯然在迴避思嘉驚惶失色的眼光。
“你是不是瘋了?〃她大聲嚷道。〃你會丟掉租約上規定的那筆錢呢,而且你又找什麼樣的勞力去?〃“我要用自由黑人,〃艾希禮說。
“自由黑人!簡直是胡鬧!你知道他們的工作該付多少,而且你還會讓北方佬經常盯著你,看你是不是每天給他們吃三頓雞肉,是不是給他們蓋鴨絨被子睡覺。而且如果你在一個懶黑鬼身上打兩下,催他動作快一點,你就會聽到北方佬大嚷大叫,鬧翻了天,結果你得在監獄裡蹲一輩子。要知道,只有犯人才是——〃媚蘭低頭瞧著自己的衣襟裡絞扭著的那兩隻手。艾希禮表示很不高興,但毫無讓步的意思。他沉默了一會,然後跟瑞德交換了一個眼色,彷彿從中得到了理解和鼓勵,但同時思嘉也看出來了。
“我不想用犯人,思嘉,〃他平靜地說。
“那好吧,先生!〃她氣沖沖地說。〃可是為什麼不呢?你害怕人家會像議論我那樣議論你嗎?〃艾希禮抬起頭來。
“只要我做得對,就不怕人家議論。可我從來不認為使用犯人勞力是正當的。““但是為什麼——〃“我不能從別人的強制勞動和痛苦中賺錢埃〃“但是你從前也有過奴隸呢!〃”可他們並不痛苦。而且,如果不是戰爭已經把他們解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