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帶給他這一切的最初的那個人,是姜黎非。
他在陸公鎮若沒有挑釁她,便不會結識這些色澤,他生命中美麗的顏色,是她帶給他的。
紀桐周驟然睜開眼。但見天色暗沉幽明,一袋薄得透明的淺藍之色嵌在天際盡頭,正是拂曉時分,萬籟俱寂,四下裡只有此起彼伏的呼吸聲。
他慢慢坐起來,默然顧盼,葉燁他們幾個七倒八歪地熟睡在離自己不遠的地上,除了隱匿法和銅牆術,還有透明的土行牆架在周圍,大概是怕他醒來後再跑走。
黎非身下墊著一件弟子服外套,側著身體蜷縮成一團,長髮披散在背後,睡得正香。
紀桐周情不自禁朝她那裡爬過去,坐在她身邊,凝視她熟睡的臉。
黎非熟睡中只覺有視線凝聚在自己身上,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忽見身邊坐看個人影,登時驚得張嘴就要叫。
一隻手忽然捂住了她的嘴,他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出聲,黎非這才發覺這人竟是紀桐周,他居然醒了!他可是足足睡了三夭三夜!誰都想不到他居然能睡這麼久,葉燁解開他的衣服著過,傷口早已痊癒了,她也試探過他的奇經八脈,一切都正常,可他就是睡著不醒,甚至推他拍他叫他,他都全然沒反應,找不到任何原因。
她一骨碌坐起來,四處一看,其他人還在熟睡,百里歌林的腳都撐到陸離肚子上了,他們所有人這幾天睡覺都不敢離開,全守在這邊。
“你醒了?有沒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黎非壓低聲音問,突破第三道瓶頸後又睡了三天三夜的人,不曉得會不會有什麼問題。
紀桐周朝她淡淡一笑,卻沒說話。
黎非心中訝異,細細打量他,他此刻的神情很陌生,也很平靜,這種平靜和以前的又不太一樣,她說不出有什麼不同,這樣的神情讓他看上去成熟了很多,也收斂了很多。
“紀桐周?”她輕聲疑惑地叫他。
紀桐周還是不說話,只是深深看著她,不再是藏著鬼火般的眼神,卻依然看得她渾身不舒服。他忽然握住她的手,撩開袖子低頭看了一眼,她的手腕面板光滑緊緻,半點疤痕也沒留下來。
難不成他又要咬一口?!黎非用力把手抽回,紀桐周按在她肩上,笑了笑,顯得有些優鬱:“怕什麼?”
說罷,他站了起來,像是不認識這裡似的,四處顧盼一圈。忽然,他笑了一聲,面向晨曦伸了個大懶腰,又大大地打了聲呵欠,其他人都被他吵醒了,各自睜眼茫然地看著他,老半天才個個反應過來。
葉燁一蹦而起,急道:“桐周?”
紀稠周撥撥披散糾結的頭髮,笑著回頭.見人人都像呆頭鵝似的瞪著自己,他眉頭一皺,驕橫跋扈的王爺語氣又回來了:“突破第三道瓶頸感覺真好。”
他得意地朝雷修遠瞥一服,雷修遠冷淡地移開視線,打了個呵欠又倒回去,他還沒睡飽。
眾人見他醒了不再發瘋暴慮,個個都鬆了口氣,這當口誰也不願再提什麼幻象來刺激他,百里歌林指著他哈哈大笑:“紀桐周,你可得好好洗洗了!王爺怎麼能這麼邋遢?髒兮兮的。”
他受了傷後一直睡到現在,身上滿是血跡塵土,長髮糾結,臉上也髒得要命,一點也不像那個愛整潔注意儀表的小王爺了。
黎非日將自己的木梳拋給他:“來,借給你。”
紀桐周伸手接住木梳,這梳子一點也不精緻絕倫,而且舊得很,看著就用了好多年的樣子,上面的雕花都模糊了。他用指尖細細摩掌那些雕花,又撥了撥梳齒,最後卻一言不發地放進袖中。
黎非又道:“用完快些還我,我也婆要用呢!”
他卻像沒聽見似的,徑自走遠了。
等澤身清爽的小王爺回來的時候,黎非等了半關不見他把梳子還自己,她只得披卷頭髮找他:“我的梳子呢?”
紀桐周眉頭一揚:“不小心被我梳斷了,我就扔海里了。”
扔、扔了?!黎非簡直膛目目結舌:“你怎麼能隨便扔別人的東西?”
紀桐周笑了笑:“不必生氣,回頭我買一把賠給你就是。”
果然還是那個財大氣粗又驕橫跋扈的王爺,黎非不知道為什麼想笑,而且她真的笑了,像個男人似的拍拍他肩膀:“還是這樣的紀桐周看著順眼點。”
紀桐周恩忽地抄起她一絡長髮,再輕輕一放,低聲道;“你是個女人,下次別用這麼輕率的態度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