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男男女女有足夠的心智讓自己開心,他們一邊插秧,一邊打情罵俏,唱著《劉三姐》影片中熟悉的客家山歌:
男:“ 妹子唔(不)好咁(那麼)無情,僾(我)系(是)有名山歌精;僱船上來會三妹,山歌一定駁贏人。”
女:“敢同三妹駁山歌,問你山歌有幾多?一條唱出一條駁,驚怕歌精敗陣歸。”
男:“僾(我)個山歌真系(是)多,大船載來幾十籮;拿出一籮同你駁,駁到明年割早禾。”
女:“相公唔使逞歌才,比得咁(那麼)差愛認衰。自古山歌從(松的諧音)口出,哪有山歌船載來。”
……
這種快樂帶到農田裡,又是另外一翻情趣,而我已經全然忘記這些好聽的歌聲,我的腦子裡出現了無數種這個家裡一切可以想象的畫面,我們這個零碎的家永遠是一片落寞的風景。
“九九,你發什麼呆呀?”不知什麼時候,母親已經來到我身邊,鼓勵的話裡藏著尖刻,“動作快點,十二點半我們就可以收工了。”
正午的陽光十分炎熱,母親的衣服被汗浸透,臉上的汗滴在田中融進水裡,分不清是汗還是水。我已經感覺不到汗水在流,我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想象那無數種可能發生的朦朧畫面……我感覺我的力量在透支,一點點地被炎熱和恐懼所吸走,太陽光照射下來,彷彿看見了無數個透明的肉體,裡面嵌著橫七堅八的骨頭,心中徒生恐慌,這種感覺就像世界末日的到來,心中的那片天就要倒踏下去,這時候要離開的念頭更加強烈,欲尋找另外一片天空保護自己。
太陽跑到了頭頂,四周的人也已經跑得無影蹤,若大的一個山腳,只有我們一家人還在磨蹭,熾熱的陽光把地曬得直燙腳,一腳踏在谷中,穀子刺痛腳心,我們身上流的汗就像流出來的油,粘乎乎的,異常難受。
我又想念椏麻村了,椏麻村有大樹掩護著,一年四季都都清清涼涼的,幹活也感覺不到累。乍來到這個四周突兀的地方,就像*躺在太陽身上,恨不得把我們都燒礁。我們不敢多停留,趕緊往谷籮裡裝滿穀子,每人挑一擔溼谷加快腳步向前衝,由於穀子太重,把我的腰壓得彎下來,隱約聽見我的腰背骨頭髮出一陣“咯吱”響,但我得硬撐著。
我半小跑向前衝,也沒有穿鞋,赤腳碰到內院的水泥坪,那被燙的像火一樣的地板把我的腳像要燒焦了,疼的我直呀呀叫,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穀子倒在禾坪上再說,然後趕緊跑到屋簷下躲太陽,一屁股癱坐在竹凳上。守在院門口發呆的十妹看見我回來,立刻起身拿起長長谷耙把溼谷扒散開,然後把沒打幹淨的禾尾一一掃掉,她幹活的樣子很認真、可愛,如果不跟她說話,怎麼看也看不出她是個傻子。 。 想看書來
第一章 4
婆婆的身體很硬朗,她在廚房忙活著,然後叫十妹去餵豬。
婆婆探出頭來,在四處張望,不知道她在盼什麼。
我感覺太熱,便起身坐在院外的石階上吹風,父親的身影在朦朧的夜色中閃現,她肩挑犁田工具,左手還拿著一條大草魚,臉上露出少有的微笑。
他走近我時,我想叫他一聲“爸爸”,但嘴裡好像有東西嚥著,到嘴邊的話又收了回去。他大概是心情好,釣了條大魚,可以在艱苦的日子裡改善伙食,這也是一件相當美的事情吧。
“魚!”父親難得對我發出這樣柔和的聲音:“自家魚塘的。” 他臉上露出農民特有的憨笑。
第一次感到跟父親的距離如此接近,我感動的血液澎漲起來,一時忘記了心中的不快。
我一直以為他的心是一座冰山,不可攻克,今天我好像觸控到了他的心,那顆心的溫度恰好可以溫暖我,我想他也需要心靈的撫慰,那怕是瞬間也好。
“哦!”我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隨便應了聲。
婆婆見父親回來,一臉高興,趕忙叫十妹去雜房捋一捆稻草給牛吃。十妹“哦”了一聲,把潲水桶一放,立刻轉身走了出去。
十妹沒有上過學,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她的性格極其內向,大部分時候她都是沉默的,一年也難得說幾句話,她非常聽話,也從來不跟任何人爭東西,家裡人叫她幹什麼她就幹什麼。鄰居欺負她,她不還口也不還手,實在頂不住就拿哥哥“猴子”的名義來嚇他們,他們一聽到哥哥的名字就會嚇跑。哥哥平時也不理她,但十妹卻拿哥哥來當保護傘。是的,她太需要保護和疼愛,家裡的任何人都把她當空氣,只有我偶爾理會她,她的眼睛會閃爍出一種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