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丟下她徑直去了書房。
溶月望著皇帝修長的背影,心頭的無奈拼出一抹苦笑;隨內侍去了皇帝寢室。
厚軟的明藍底金紋草麒麟獸地毯,兩丈寬的墨玉黑漆屏風,到頂的朱漆書格,明黃色的幃帳。八柱沉香木龍床,除了神色各異或大或小,無數的無爪龍紋,還有龍鳳呈祥,福壽雙全和各種精美花卉的雕刻。床前懸掛做工巧妙的玉質宮燈和各種瓔珞。床的兩旁,一旁是個雕成惟妙惟肖的鶴形玉香爐,一邊是個刻有喜鵲紋的茶几。
溶月望著房中富麗堂皇的陳設,特別眼前那張尊貴沉繁的龍床;她不禁心泛恍惚。這東西太適合夢境的陪襯,像是進了虛幻的迷宮,有種讓人脫離現實的深深失重。那內侍早就悄聲退出。空大的寢室,溶月站在屏風內側,突然心生怯意。直愣了片刻,她才跌落眼前現實。溶月無法想象,如何能在這麼迫人意志的床上安眠?
溶月立在地上,一時手足無措。小傢伙給她的好心情瞬間就已灰飛煙滅。她躊躇片刻,走到書格前拿了本書,坐了離那龍床最遠的一張扶手椅,神情蕭索的胡亂翻著。
時間過得無盡緩慢,期間偶爾有宮侍躡手躡腳進來續茶。她不僅沒有平靜心緒,反而越發如坐針氈。大半晌加上小半晌,才等來皇帝進房。他披了件繡了團龍的裘衣,頭髮微潮,看模樣是已經沐浴過。溶月心有隱衷,異常懶散而訥然。心含不適,焦躁看著宮侍伺候皇帝更衣、奉茶。
直到他事畢安置落座床前交椅,鄢祝融才察覺皇后的特別安靜。抬目掃過她身上的桃紅撒花小襖,看不清上面的花紋,像是有些過遠;鄢祝融淡聲道:
“皇后,過來!”
溶月咬唇聲道:“臣妾要沐浴。”
鄢祝融看她身上的翡翠褶裙一動不動,定在那裡,遠遠的隔開距離,疏離出明暗交替的冒犯。鄢祝融挑眉,沉聲反問:
“皇后莫非不知你在信期?”
聽出皇帝聲顯不悅,溶月略微不虞,旋即卻堅持倔強,臉上已佈滿自持的冷靜,聲音又回她的清冷:
“回皇上,臣妾習慣信期每日沐浴。”
鄢祝融看著她那透出冷霜的臉,突起不耐煩,嘴上還是淡道:
“胡鬧。”
溶月默言。心裡細想著皇帝的話,字義像是在嗔怪,但仔細分辨,語氣卻有不滿的悻悻然。她心裡微動,但腳下就是不想妥協邁前。她迅速急想,後退會讓皇帝心生厭意,但也許於自己更好?
鄢祝融一直看著垂頭不語的皇后,她那自始至終都不為所動的身體在訴說她的驕縱。鄢祝融有些後悔隨心所欲留她在房。之前的好心情,不想就這麼一掃而空。女人果然個個麻煩,不想皇后也不例外!
這麼一想,鄢祝融頓覺失趣;自顧拿本書看了起來。溶月餘光覺察到皇帝眼底的不耐;心中不由微微一沉。但她的固執有理智做後盾,絲毫動搖不得。
兩個人一立一坐,沉默拉出涇渭分明的僵持,時間讓其長出深淺不一的隔閡。過了半晌,溶月心底突生一絲意味不明的灰心。她就地俯身行禮,聲音格外沉靜:
“臣妾不便伺候皇上,又恐擔憂不得淨身,汙了龍床。還請皇上諒解妾之本心!臣妾這就告退。”
鄢祝融從書頁抬眼,眼神冷漠地掃眼皇后,面容在宮燈掩映下,煥生勃發的俊美,像是個矜持豔絕的仙人在俯瞰著芸芸眾生的平凡。
相比以前他對她的凝望,鄢祝融投在溶月身上的視線,這次異常短;有漫不經心的輕,就像是在敷衍一個碎裂的完成。
溶月心裡空茫茫地飄起粉塵,她突然有些想笑,事實上她的行為隨之就做出相關反應;她笑顏轟然溫婉沉靜,聲音充盈成熟過的無奈:
“天涼,皇上好好保重龍體!”
溶月說完再次屈膝行禮,之後就是輕步折身而去。
她這次的聲線和節奏有些特別,鄢祝融覺得宛新,隱隱能聽出一味涼,像今日的天氣。那聲波隨即在他腦中重複,他略略辨出一抹類似告別的味道。他目光微動,只太弱也太遠,遠達及不到他心裡。
鄢祝融的心念很快被手中的兵書吸引;他的世界又恢復到黑壓壓的權謀,他想知道如何有更大把握置之死地而後生。
溶月乘了軟轎回到春暉堂。這樣的雨天,抬轎的內侍雖然穿了蓑衣,但還是衣履有淋溼。溶月掃了眼他們溼去半截的靛青褲管,讓萬春打賞荷包。
直去浴室淨身罷回房,溶月一時睡不著。不由心想,以後出門還是要注意天氣,省的給人添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