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迴轉過來,那真實的金鑾殿裡,氣氛也確實劍拔弩張了。
“你們給朕再說一遍!”聖人緊皺著眉頭,手稍稍握緊了旁邊的青玉龍柄杯,沉聲喝問。
彷彿下一瞬間,那個青玉杯便會被狠狠摔下來。
殿下之人咬了咬牙,向前舉了舉牙笏,心裡一橫,道:“臣等要狀告吳首輔!”
“吳首輔私自兼併佃戶租地,使得佃農蕩盡家財,最後家破人亡。吳首輔為官不仁,此乃罪一。”
陸大人向前一步,垂首沉聲道。
“吳首輔欺壓良家婦女,將貧苦百姓欺凌至死。吳首輔德行有虧,此乃罪二。”
嚴大人向前一步,斂眉正色道。
“吳首輔唆使地方官員暴斂橫賦,使得河東春旱之地災情愈重,百姓皆成難民,流離失所,此乃罪三。”
張大人亦向前一步,面色沉重道。
“此三項罪責,於百姓則不仁不義,於社稷則如附骨之疽,還望陛下明察秋毫,勿要放過此等罪責深重之人。”
一旦有人開了頭,剩下的,便如江上波濤,一浪接著一浪,轉眼之間,朝臣們紛紛跪倒在地,伏首懇求。
豁出去了!
若今日不能把吳有貞扳倒,回去之後也仍不得安寧,與其被那陰靈惡鬼纏死,不若今日便拼得你死我活!
聖人臉色發黑,抬眼不悅地看向離他最近的吳有貞。
這位肱股之臣的某些舉動他並非不知,只不過吳首輔人雖極好奢侈,貪享財富,可德行他倒覺得不應如此不堪。
畢竟當年滿朝文武都反對他修道煉丹,只有吳首輔站出來支援他,非但如此,還主動網羅天下真君道長,邀進宮來為他講道。
這麼些年來,其在御前的侍奉也一直頗合他的心意。
只不過今日的動靜,鬧得確有些大了,實在不好收場。
“吳首輔,對於他們所說的,你有什麼說法?”沉默了良久,方聽聖人沉著聲音問道。
吳有貞面色巋然不動,恭恭敬敬垂首施禮,然後站得筆直,朗聲喝道:“臣只有一句話,‘清者自清,濁者自濁’,除此之外,無甚好辯駁的。”
“辯駁只會顯得臣心虛,故而臣選擇噤聲不言。可是臣不言,不等於臣可以縱容那些惡意誹謗的奸佞!陛下,這幾日以來,類似於此等謠言層出不窮,其言辭之粗鄙,用心之險惡,日月可昭!有些同僚辨不清謠言真假,倒也是無可厚非,可到陛下面前搬弄唇舌,非但不對流言加以批駁,反而助紂為虐,汙臣清白,卻不能不讓臣痛心哪陛下!”
他這番話說得是正氣凜然,聲淚俱下,更會混淆視聽,三言兩語間便把矛頭從那些罪責上引到了官員“告發同僚”的不義之舉上,竟搖身一變,把自己置在了被害的地位上!
有人耐不住了,站出來就想反駁吳有貞,不料聖人卻把這話聽到了耳朵裡。
“既然是謠言,諸位愛卿就該查清楚再來呈上,不然沒有證據便白白毀了人家清譽,卻是不好。”聖人眉頭漸展,卻是又冷下一張臉來,對著剛剛一眾進言的朝臣道。
吳有貞臉上露出了一個不動聲色的倨傲笑容。
群臣臉上的表情卻是都僵住了,一個比一個難看。
查清楚、要證據?這麼多人證都不算證據?吳有貞幾年來的行為,朝臣們莫不是都一一看在眼裡。當日與其同為一黨的官員們,又有哪個沒有因為吳有貞的明示暗示向他施過賄?
更何況這等貪汙墨跡之事若要查,何其簡單?連戶部的賬簿都不用對,只需聖上一個旨意,抄了吳有貞的家便是,指不定能抄出一個金庫呢!
而那欺壓良民之事,卻是根本無從查起,來訴苦伸冤的都是陰魂,早不知屍身何處了,又從哪裡去查?
聖人此言不是要他們查,卻是要包庇吳有貞了!
心涼,心涼哪!
群臣彼時都一片陰沉晦暗之色,一陣無聲的憤慨和絕望蔓延開來。
卻在此時,一道高喝聲驟然響起。
“兒臣有證據!”
此話一出,登時便攫取了所有人的注意,群臣不禁心頭一驚,紛紛抬眸看向站出一步的青年。
青年一身暗紅色滾金朝服,身形筆直地站在那裡,薄唇緊抿,深邃俊朗的眉目間並無怒意或是不悅,然而視線掃過之處,卻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流露出來。
唯有衣袖下緊握的雙拳,稍稍透露出他的幾分情緒來。
實際上,他已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