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靜微微笑道:“陛下將臣留於洛陽,便是想要在皇權與世族之間尋求平衡點,臣之前冒昧,以為劉踞可用,可此人畢竟只是庸才,久留必成禍害,陛下這回除去他,並非壞事。”
皇帝皺眉道:“那掣肘之人呢?”
“無須掣肘。”
皇帝微微一怔。
成靜唇角噙笑,在殿中踱了幾步,語氣清冷,“高昌侯與世家交好,必然提出條件,此番謝族翻臉,將不留餘力置劉踞於死地,屆時必然波及世族利益,陛下何不讓他們鬥,越鬥越狠,方可坐收齊成。”
皇帝不解道:“劉踞對上謝族,無異於以卵擊石,又何來鬥狠一說?”
成靜慢慢道:“陛下只需將此事暫且壓下,先不頒佈聖旨,屆時劉踞狗急跳牆,必然暗中求助,陛下再順藤摸瓜,將與劉踞有關之人悉數挖出,以謝族之名大肆貶斥,便足以讓世家離心,此一計,必傷及謝族。”
陳郡謝族勢力龐大,文武百官皆不敢觸及鋒芒,此事不會對這個大族造成什麼重創,卻足以讓文武百官不敢再唯謝族馬首是瞻。
因為他們知道,謝族行事狠辣,不會對任何人留情。
皇帝看著他,眼底慢慢漫上來一股欣悅之色,不由得低嘆道:“天可度,地可量,唯有人心不可防,但見丹誠赤如血,誰知偽言巧似簧。”
成靜笑意愈盛,“君不見李義府之輩笑欣欣,笑中有刀潛殺人。”他後退幾步,抬手朝皇帝深深一拜,“此事還待臣周旋,陛下靜候佳音即可。”
“定初果真善謀略,有大才。”皇帝笑了笑,慢慢走下御階,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又問道:“端華翁主那裡,你確定訊息已經封鎖?”
成靜又是一笑,一雙桃花眼淺淺彎起,看起來無害極了。
“高昌侯府如今人心惶惶,臣已派人潛入,將□□投入茶水之中。”他算了算時間,又微笑道:“此刻,劉冶應是啞了罷。”
作者有話要說:【天可度,地可量,唯有人心不可防,但見丹誠赤如血,誰知偽言巧似簧。】和【君不見李義府之輩笑欣欣,笑中有刀潛殺人。】出自白居易《天可度》雖然是唐朝的詩,不過既然是架空,就不要在意這些小細節啦QAQ男主針對的不是謝家,雖然城府比較深很會裝,但他人不壞,他其實是別有所圖(不是篡位)
然後感情線快就有一些進展了。
第17章 表白
說了那麼久,成靜彎腰告退後,皇帝方才平靜下來。
他端坐在御座之上,眸色陰寒,除了沒有拍案暴怒之外,並沒有比之前好上多少,一邊奉茶的內侍心肝亂顫,唯恐皇帝抬手把茶拂落到地上。
原本陛下繼位之前,人人都說皇太子性情溫潤儒雅,這才三年,他便被下面一群比誰都會玩心計的臣子給氣成了這般暴脾氣。
大內官馮意見聖上神情不豫,斟酌著上前道:“陛下,成靜既然都已經說了破解之策,此事便可放下了,您何必還憂慮呢?”
皇帝沉沉一笑,“朕當然放心世家了,從小到大,朕就從未見過有什麼事情,是成靜擺不平的。”
馮意聽他語氣,揣測不出他對成靜的態度是喜是怒,忙噤聲不語。
皇帝道:“朕把他放在荊州三年,遲遲不召回來,你可知是為什麼?”
馮意連忙請示。
皇帝嘆道:“他這樣的人,你給他三分機會,他便可以鬧出十分的事情,你壓他三分,他便回報你六分,這樣的人,朕若非是無人好用,是絕不會用的。”
謝府棠苑內,青衣奴僕垂首立在雕花扇門外,屋中婢女身形影影綽綽,藥香薰人,逶迤的帷幕之後,幾名郎中惶恐地伏跪在地上,榻上躺著一個纖弱小姑娘,長髮鋪散在軟枕之上,蒼白的肌膚沒有一絲血色。
謝映舒用帕子替妹妹擦了擦額上冷汗,眸底愈寒,最終將手中帕子狠狠一攥,頭也不回道:“我養你們多日,不是要一群酒囊飯袋。”
其中一郎中緊了緊拳頭,滿手皆是冷汗,他伏地拜道:“大人,翁主自小體虛,加之幼年那幾場大病已讓她傷了根本,此番受驚事小,牽動舊疾事大,草、草民已經竭盡所能,是草民無能,醫術有限。”
謝映舒雙手捏拳,手背上青筋暴起。
身邊的小姑娘沒有反應,她天生嘴角上揚,梨渦淺淺,饒是在昏迷之中,也有一副甜美嬌俏的相貌,好像夢到了一樁美事。
謝映舒看著她,眼前彷彿閃現那日在柴房中的一幕,眼底殺意驟起,攥著帕子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