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那兩人卻已往老太太院裡去了,黛玉想想,也欲回去。湘雲想起一事來,拉了黛玉笑道:“聽說昨日見得那位薛姐姐就住在這院子後面,不如咱們順路去訪訪她?”
黛玉笑道:“原說走到這兒了,很該去瞧瞧她的,只是這其中卻有個緣故:我聽老太太屋裡的嬤嬤們說起,這位薛姐姐是進京來待選的。現下已往禮部報了名,眼瞧著過了年,開春就要參選了。不知這會子有多少規矩等著她學呢。哪裡經得住咱們再去鬧。”
湘雲聽了,只得作罷。一路與黛玉迴轉賈母處,笑道:“我只聽說今年春天裡,宮裡選了回秀,倒不知明年開春還要選一回。”
黛玉笑道:“這待選並不是選秀……”
湘雲奇道:“不是選秀?哪選得是什麼?”
黛玉本覺得說得太明白有些落了寶釵的身份,是以方才不欲多作解釋,如今聽得湘雲又問,想了想,還是乾脆客觀描述下好了,“我聽說,好象是今上崇詩尚禮,徵採才能,降不世出之隆恩,除聘選妃嬪外,凡仕宦名家之女,皆親名達部,以備選為公主、郡主入學陪侍,充為才人、贊善之職。”
湘雲聽了,默然一刻,嘆道:“哎,做甚去選這個勞石子……就是選秀,我聽著有那姑娘在宮裡的幾家親戚們私下偶爾露點口風,也知是不易的……”
黛玉也輕嘆口氣,伸手輕輕拍了拍湘雲,以示安慰。
惜春既病著,姐妹們也失了興致做耍,且那寶玉得了秦鍾,兩人作模作樣地在內書房裡溫起了書,四女也不好擾了他倆讀書的興頭,是以只在書房另一頭坐了,或看書,或繡花,兩不相擾。
黛玉想著著做給阿福哥哥考場穿的長筒氈呢護膝還差幾針完工,索性也不看書了,自坐在一旁趕活兒,好在年前讓齊嫂子帶將過去,也是年禮,也是心意,倒也一舉兩得。
其實黛玉見如今這氈呢毛的東西著實有些粗硬,本是想讓丫頭們搓了細羊毛線起針織一對長筒毛線襪的,但想起現下里是並沒有這種織法的衣物,且這東西做出來是要過考場“安檢”的,若阿福哥哥因著帶了這麼個奇怪的東西被人問東問西,再或生出些事端來,反倒不美。是以黛玉只好退一步,讓丫頭將那氈毛揉得極細,勉強一用了。
且在做時,為著這氈呢沒有彈性,她又想了些法子,如用了弧線裁剪,又在上面仿著那異世鞋帶的法子,鎖了兩排扣眼,穿了一條軟綢條絛,以便調節鬆緊等等。——這些細節雖不顯眼,卻是這世上沒有的載剪方式。要知道,黛玉初時跟在母親身旁瞧著女子們製衣時,很開了回眼界,方才知道為什麼異世裡說古代服裝的裁製最直接地體現了中國幾何學發展的落後——全一色的直線二維平面裁剪,除了極個別處略用了點弧線外,整件衣服都是直線來直線去,再沒有什麼胸線、腰線、收邊之說的。黛玉其時就想,如今的人之所以喜歡在衣服上繡花,只怕是都知道這衣服裁得不好看,若不繡上點花,著實是拿不出手的……
湘雲略翻了幾頁書,側頭瞧見黛玉做的針線有趣,就想拿過來自己試試。黛玉笑壓住她的手,道:“……若是我自用的東西,有你這句話,我再高興也沒有了。只是……這是我給本家堂哥做的禮物,卻是要拿到外面去的,不好叫你代勞。”
湘雲笑道:“這有什麼,你不說誰能知道。好姐姐,給我瞧瞧罷……”說著又搶。
黛玉聽她說是瞧瞧,也只得鬆了手,讓她奪了去,另接了小丫頭送上來的茶輕抿了口,笑道:“雖是我不說,只是於禮上終是不大合。我那哥哥得了這個,若是笑話說針腳粗了些,或是穿壞了丟了,心裡只道是我做的,想來只是我們兄妹間的小事,並不當什麼。可倘若你知曉了,定要想我那哥哥定是個粗人,有眼不識金鑲玉,識不得其中有你的妙手添花。豈不是平白讓我哥哥被人說嘴。”
湘雲佯怒道:“我豈是那等小性子的人,只你才這麼想……”
黛玉擺擺手,復笑道:“非也非也,若真有亂想的,應是要想:這好好的,你做什麼非得給我哥哥縫這個,莫非對他芳心暗許……”
一句話沒說完,湘雲已揉身撲了過來,怪叫一聲道:“好一個林丫頭,看我饒得了你……”
二人一時鬧著一團。黛玉哪裡敵得過她的手腳,只笑得不停,又是“好姑娘、好妹妹”地喚著討了半日饒,才被放了開來。兩人各自理了衣裳,湘雲又將聞聲趕過來的寶玉並秦鍾轟了回去,轉頭瞧見凳上擱的護膝,卻是一瞪眼,揚手將它丟回黛玉身邊。
黛玉忍笑取過來,一面撫平了摺子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