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借劍殺人’的一一都給清了出去,只嚇得那‘站乾岸兒’、‘推倒油瓶兒不扶’一等人戰戰兢兢,府內的聲音一時少了許多。
可惜有些事亡羊補牢並非好事。繼黛玉的閒話過後,賈府的人事倒真如賈母所言,入了某些人的眼,街頭巷尾開始傳出眾多賈府的閒話:東府裡賈珍大爺夜夜擺宴,吃得那些山珍海味,嘖嘖,皇宮裡都沒見過,那新收的侍妾,美的跟仙女似的……西府賈赦老爺前個兒又得了付前朝的畫兒,那可是前朝皇宮裡流出來的好東西呢……還有還有,你知道那薛家吧,對,就是那個善慈仙姑被救出來的地兒,這個這個……這等事本也只是捕風捉影,可偏偏鳳姐此時發作了好些下人,那等人平素沒事都是要尋事的,如今受了氣,失了差事,卻也失了管束,整日無事,正好在茶館酒肆裡調嘴弄舌的,倒將那閒話添枝加葉得描畫得愈發有模有樣,且又將賈府裡預備接娘娘省親的一應用物、體制細細說出來賣弄自己的體面,倒真真應了賈母的話……
117第116章
滿城的風雨吹不進賈府高大的府牆,縱是飄了隻言片語進來;也自有上頭當家作主的人抗著。於寶玉並無半點干係;他這兩日最著緊的卻是追著黛玉要生辰賀禮。
“我倒不知道了,你屋裡那許多人放著,竟就差你荷包用了。”黛玉嘴上敷衍著翻過一頁書;提筆接著往下抄。如今賈府裡早已不給她們姐妹請夫子了,但卻不礙著她自學自娛。書讀百遍;其義自現;且抄書又是個極靜心的法子。她雖不用入仕,但誰說只能為了科舉才讀書呢。她的身體已被禁錮在高牆之內;難不成還要把自個兒的眼界也拘在這小小的四方牆之間麼……
“那怎麼一樣;你的是你的;她們的是她們的……要不;你做個扇套給我也成。”寶玉到底不敢去奪黛玉的筆,只管在一旁胡纏——黛玉送姐妹們的許還會有兩件繡品,只送他的從來都是些筆硯如意等頑意兒。
“原來我是該給你做這些子的……”
“哪裡說的話,上回林大哥過生辰我就瞧你送了個荷包的,怎地送我一個就不成?”寶玉說到這個就更鬱悶了。
“年裡你得了姐妹們那許多針線,怎地就不許我給我哥哥做個了?”黛玉被鬧得停了筆,怒衝衝地瞪著寶玉嘟嘴。
寶玉見她不愉,忙軟下性子,“那是你本家哥哥,你做給他自當該的。只他是你哥哥,我也是你哥哥,你即做給了他,做個給我也是可以的罷。”
黛玉被他鬧得厭煩,偏不如他的意,“他是堂哥,你是表哥,這一表三千里的,怎能一樣……”
這話一出,室內卻是一片默然,黛玉心下訝然,藉著洗筆掛筆的功夫悄悄去瞟寶玉,卻見寶玉半含著泡淚,一臉委屈地恨著黛玉。見黛玉望過來,那眼淚就再也包不住了,“……自打姑娘來了咱們家,我想著姑娘同我一樣是個沒兄妹的獨人兒,為怕姑娘孤單,日日陪著頑笑作耍,但凡姑娘笑一笑,倒比我自個兒笑一回還開心,屋裡家外的,但凡有個好頑的、好看的,我哪樣不是緊著收拾了先給姑娘送過來……誰知,誰知姑娘的心就是冰做的,如今竟說出‘一表三千里’的話來了,我倒不如一個一年見不著兩回的出了五服的堂兄入得姑娘的眼……”說到這兒寶玉再忍不住,一臉悲憤地迭腳轉身去了。
他這一通話倒將黛玉說得怔在了當地。一時思緒紛紛:初見時那一臉的笑意,方才那滿臉的委屈;夏時多出來的那碗酸梅湯,冬時同看的雪景……他再不思上進,於別處再不好,只在待她的情份上,若只論兄妹情份,倒真是極細心體貼的好哥哥了——現如今誰能說他就對她起了別的心思了呢,瞧他今個兒哭得理直氣壯的,只怕現下真是隻她一個人多心而已……莫說三春,縱是寶釵也都排在她後面的。而她自個兒卻常為著王氏等人的不是有意無意地對寶玉冷三嘲四的行些遷怒之事,可不有些以小人之心待了君子……
可,遠的也不論,只瞧著內書房裡零落了許多的書架——為著不耽誤寶玉的學問,好些書被“暫借”到了寶玉的外書房,鳳姐雖笑著應承了兩回要給她補齊,可全是光打雷不打雨,如今更忙著娘娘歸省的事,再是沒法提了。且如今還會來這書房的,好似也只有她了,潤妍打聽了,說是林姑娘這裡不太平,舅太太約束著三位姑娘們在屋子裡做針線,少往來……
黛玉忽忽爾覺得十分地茫然,賈母待她的情份、寶玉待她的好都是真的,可再好,也越不過自個兒的兒孫,自個兒的娘,一到要緊時,她就是被要求妥協、要求不得任性的那個兒。她能理解他們的立場和作法,可作為被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