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漸漸轉回來了呢。
正說著話,黛玉眼角撇見,二小看似老老實實地站在案前立規矩,實則暗裡在互相推搡。她皺了皺眉,平日玩笑是一回事,在人前的規矩可不能錯。她拿絹子捂了嘴,輕輕咳了聲。二小聽見黛玉咳嗽,俱都望了過來,看見姑娘正看著她們,立時都紅了臉,潤妍低頭憋了會兒,終是悄悄地蹭了過來。先恭恭敬敬地向黛玉行了個禮,又向孫姨娘端端正正地行了個禮。兩人見她過來,就停了話,看她要做怎地。
“姨娘……,請問……,那個從京裡來的周管事,什麼時候走啊?”
黛玉聽了,不覺好笑,這寶貨又是想得哪出?“你問這做什?”
潤妍抬頭看二人,吶吶地說:“嗯,姑娘前日許了我們,……嗯,雪雁姐姐已經難受兩天了,閒雅昨日還見她偷偷在哭……”
孫姨娘聽了,還摸不著頭腦。黛玉卻知道她說的是前日那一段公案,轉眼睇了雪雁一眼。雪雁正怒瞪著潤妍,見黛玉看過來,不由低頭輕聲回道:“並,並不曾哭……”
那就是有難受了。黛玉抿了抿嘴,轉頭來看向潤妍,“哦~,這麼說,你想通了,不和雪雁搶著去了?”她的惡趣味啊,怎麼就這麼喜歡逗這隻呆鵝呢。
潤妍這下不止臉紅,眼圈也紅了,聲音不由高了一度:“不,不是的。我們就想問問姨娘,那個周管事什麼時候走,他要是走了,姑娘就不用去了,大家就都放心了,就都不用去了。”
黛玉聽了,一時倒不忙著逗潤妍,也轉頭望向孫姨娘。
孫姨娘聽到此,倒也知道說得是京城賈府,姑娘的外祖母要接姑娘進京的事了。只是這事,卻不是她能拿主意的,可瞧見連姑娘都望著自己,這“不知道”三個字,如何都不好就這般直說出來。她略想了想,道:“這事兒,老爺還沒吩咐下來。不過,老爺的意思,是讓賈府來的人,將給姑娘外祖母備下的年禮,一併帶回京城去。”
“那姨娘快快將禮備齊了,送他走罷。”潤妍聽得要帶年禮回去,只想著禮齊了,就好趕人。
“京城很遠罷,離過年也沒有多少日子了。”閒雅先時聽見姑娘說要不帶潤妍,就悄悄走了上來,與她立在一處,見姑娘沒有怪罪,此時也出聲幫忙。
孫姨娘聽了,忍俊不住,“這兩個焦不離孟的小妮子,還是這般……”,看著面前兩人,不禁想起段舊事,“在姑娘面前,我話可說在頭裡:你們倆可別又弄什麼鬼,這周管事可不是咱們府裡的人,弄出事兒來,可是要臊了咱們林家臉面的……”說到這兒,不由停下,看了看黛玉。黛玉放了手上的茶盞,拿絹子點點了唇,笑接道:“只要周管事那兒出了差池,不管是蟲子,還是老鼠。姨娘只管說於我,定不饒她們。”說得一屋子的人都笑了。
又說了會子話,孫姨娘又囑了丫頭了一遍。方才去了。
稍晚時刻,黛玉收拾停當,由王嬤嬤帶了幾個小丫頭簇擁著,往得月樓慢慢行去。因著都是男客,今晚的家宴沒在園子里加擺一臺。九曲遊廊上的碧水榭這會子倒也安靜,黛玉習慣性到這兒走走。她是特意早些兒出的門,想先往園子裡略散散,消一消胃裡的藥啊食啊的,不然一會子到席上,怕是吃不下什麼東西,平白又鬧得父親擔心。原來的黛玉是為什麼幼年身弱她是不太清楚,她自己,她倒是覺得,是思慮太多造成的,要不是年紀太幼,她只怕都要長白頭髮了。
隔著花藤架子傳來些許人聲,她駐足聽了聽,止住欲出聲的王嬤嬤,另行一邊繞了過去。這些話,她雖聽得少,可也知道肯定是有的。只是這些姨娘們,為什麼不在自己屋子裡說,怕人不知道她們有這個心麼?
許是自由平等慣了,她在這裡最看不懂的,最不想看的,就是這些姨娘們——煙霞除外,黛玉下意識裡,根本還當她是那個陪在母親身邊的管家大丫頭。好在父親這間官邸十分大,母親往日並沒有將這些姨娘們圈在自己的院子裡,而是安排在她院子外西北邊的一排房舍中。這樣除了日常禮節,她們基本上是被排除在黛玉的生活之外的。母親逝後,父親因她多病,這些人來人往的探問,也是叫人免了的。現下不期然地撞上,黛玉卻還不想出面,有些事,不是說說就完了的,即如此,又何必開口呢。
出了月亮門,二門上幾個小廝趕上來向黛玉行禮,又稟道老爺並各位堂老爺已出了外書房,往得月樓去了。黛玉聽了,略略頷首,王嬤嬤笑著抓了把銅子賞了,卻又喝住他們,叫好生在門上立著規矩,今兒有外客在,出了差錯,仔細他們的皮。小廝們嘻嘻笑著,彎腰送姑娘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