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奔梅閣而來,一日裡除卻圈閱近些時日堆積下來的奏本,剩下的時辰幾乎都消遣在梅閣。
在外人眼裡,梅閣的恩寵彷彿在一夜之間一下子又如舊顯盛起來,宮人堆兒裡臆斷紛紛者更是大有人在,隨處可見三五成群的宮婢從早到晚忙得不可開交之餘,還不忘忙裡偷閒聚成團兒在那瞎侃,信口開河的胡議著江采蘋今番究竟使了何等的手段得讓聖心回宥,在聖寵不復再了三四個寒暑之後竟又可復寵在即。
謠言止於智者,也只有明眼人才看得鏡明,看似熱鬧的表象之下,這一切只不過是個假象。這就好比是一個垂垂老矣之人,即將命不久矣之時的迴光返照,明明是瀕臨失寵的邊緣,看上去卻像呈現勃然生機。
晌午時候,月兒煎了藥端入閣,見江采蘋正倚榻晃神,遂輕著步子禮道:“娘子,該服藥了。”
江采蘋輕蹙一蹙眉,由月兒扶著稍坐直了點身子,睇目月兒擱在一旁的湯藥,眉心蹙得更緊了些。這幾日,一日三次的淨喝這些藥湯,一碗碗灌進肚中,一日比一日直覺反胃,現下一聞見這碗中的藥味,就噁心的不得了,直想作嘔。
看著江采蘋蹙眉別過頭去,輕揮了下手,月兒低頭看眼手上的湯藥,猶豫著唯喏道:“娘子,前兒個太醫有交代過,這藥得趁熱服食下,娘子”
“暫且擱在一邊便是。”未容月兒把話說完,江采蘋已是蛾眉緊蹙閉上眸子打斷了月兒的話,這兩三日,奉御開下的湯藥未少喝,且每一服藥都是遵照奉御所開的藥方煎服下的,可是身上的風寒卻全不見好轉。這兩夜甚至還添了咳疾,每到深夜就咳得厲害,是藥三分毒,這一副副湯藥喝下去既不見效,再這麼繼續往下吃也不是個法子,即便灌成個藥罐子也不見得就會康愈。
江采蘋又讓把藥放涼,月兒不由作難,這湯藥苦是苦了些,這兩日在庖廚煎藥時就覺得苦的嗆人,但良藥苦口利於病。眼下江采蘋身上的風寒尚未病癒,這不吃藥又哪能早日見好,況且趁早那碗湯藥江采蘋就未全吃下。若是晌午的湯藥再不喝,只怕捱不到夕食又得發熱。
月兒正不知如何是好,卻聽身後傳來一陣兒腳步聲,還有珠簾被人掀挑的清脆作響聲,不無倉慌的回身一看。但見聖駕竟駕臨入閣,忙不迭就地屈膝。
李隆基一抬手,示下起見免禮,徑直步向江采蘋的臥榻去。高力士、楊玉環二人緊跟在後,也隨駕而來。
一見李隆基步入後殿來,卻未聽見通傳聲。江采蘋輕蹙下眉,做欲下榻行禮,才一動身就被李隆基攙住了身。按回了榻上。
“這病還未痊癒,這些虛禮能免則免便是。”一甩衣襬,李隆基就著榻沿坐下了身,順手握過江采蘋的纖手,握在了掌中。龍目微皺,“怎地這手這般涼?”
見李隆基環睇四下的炭盆。月兒不禁一驚,忙擱下手上的湯藥,轉身就疾步到炭盆旁,跽坐下身就手忙腳亂的趕忙往炭盆中新增了幾塊炭火。
李隆基軒一軒長眉,睇睨頗顯驚恐萬狀的月兒,龍目一掃而過剛被月兒放下的那碗湯藥,龍顏微沉著就步下榻來,挽起袖襟端起了那碗湯藥:“高力士,傳下去,命內僕局多添置幾個炭盆,送來梅閣。”
高力士一愣,連忙步上前兩步:“老奴遵旨。老奴這便去。”
見狀,江采蘋垂一垂眼瞼,緊聲就啞著嗓子蹙眉道:“阿翁不必奔忙了。”略頓,又啟唇道,“本宮這兒的炭盆,足夠用的。”
這下,倒叫高力士難辦起來,止步在那,免不了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進退兩犯難。其實,梅閣還真不缺炭盆,昨夜江采蘋才讓彩兒、月兒從閣內搬出去了兩個炭盆,各是搬去了東、西廂房,說是熾熱的蒸人,就連月兒剛才又添了炭火的那個炭盆,炭盆中的炭火也正燒得旺,根本就無需往裡頭加炭。
察顏觀色著李隆基,楊玉環立在旁邊一言未發,心下卻直在發憷,心想著李隆基可是一國之君,九五之尊,有道是君無戲言,江采蘋卻不領情,還當面駁了李隆基的金面,且當著這般多人的面,貌似心中是對李隆基存有極大的怨懟之氣。
反觀李隆基,卻出奇的未顯惱怒之色,凝睇江采蘋,只朝高力士擺了擺手,高力士即刻退立向旁側。
楊玉環正滿心的不是滋味著,卻又見李隆基攪一攪端在手上的湯藥,竟舀了勺湯藥吹一吹,親手喂向江采蘋唇際:
“這藥都擱涼了,還一勺未吃不吃藥,何時病癒?”
月兒才扣上炭槽,一聽李隆基說這話,不由得腿腳又有些發軟。儘管李隆基這席話並非出自於對月兒的問責,話裡話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