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夜半起了風,夾了雨腥,卻是遲遲不肯落下,直到清早濛濛灰天,雨滴才落了下來,春雨如油,細細綿綿……
小喜端著茶盤輕輕走進房中,一碗蓮子銀耳湯熬得濃濃的,熱了幾回,又端了上來。看那窗邊的人,幾日不曾上身衣裙,只一身練功時寬大的薄衫,青絲如瀑,不施脂粉,越顯得那身型寡瘦,臉色蒼白,心裡不覺咬牙切齒罵那狠心的七爺齊天睿!
原先他生意忙也曾一兩個月不見人影子,可總還有個話過來,但得從外頭回來,總是帶了新鮮玩意兒來哄姑娘,這回倒好,雖說日子不長,不過半個多月,卻是連一個字都不曾傳過來,連石忠兒都沒露面!姑娘倒篤定,說他年前就算計著杭州分號的事,八成是去了那邊兒,忙著呢。嘴上這麼說,夜裡也是難睡,心裡頭早早兒就在預備著他的生辰,拿了銀子託人去尋了孔雀金絲線來,還帶著一隻尾羽,這便每日有了活計,不琴,不語,只精心地給他打那玉佩上的絛子,東西珍貴還在其次,這份心意誰當得?
誰知……這壽星爺!竟是連個面都沒露,下晌石忠兒送了幾樣東西來,就傳了句不過來了,連個像樣的交代都沒有!姑娘當時正在廚房裡吩咐廚下做他愛吃的菜,這一下,臉霎時就白紙一般,一個字沒有匆匆上了樓。
那一夜,外頭一彎月牙兒竟是那麼亮,正懸在她窗外樹梢頭,好似在看著她,在笑她……
人也拗著,就在窗邊站著,怎麼勸都像聽不著。小喜怕了,悄悄兒拿了錢出去吩咐小廝出去找石忠兒,也不得蹤影。
待到月牙兒西斜,遠遠地成了個影子,她才轉回身,躺下,不合眼,也沒有淚。小喜急瘋了,想著這定是要引了舊疾,誰曾想,竟沒有。一日一茶一飯,難得下嚥,人只管瘦,一雙眼睛有些枯,精神卻還好。
原本還指望柳眉能來勸勸,偏偏的,人家韓公子竟是落成了私宅,柳眉歡天喜地地用這些年積攢的老恩客的供養贖了身,韓公子陪在身邊,那鴇娘知道這是轉運使家的公子,一張老臉笑得皮都鬆了,收了大筆的銀子倒假惺惺地擺了兩桌宴說是送柳眉,搬走的日子就定在月底賽蘭會後,柳眉這幾日像是要出嫁的女兒,一時的,落儀苑裡好不熱鬧。
此刻外頭飄著雨絲,姑娘一身薄衫倚在窗邊,像是那雨中飄零的一片葉子,無所倚靠,柳眉那一身的喜氣,她躲還來不及,怎麼會去沾……
石忠兒!石忠兒!小喜在心裡恨恨地喊,若非你還知道來悄悄兒傳句話,小姑奶奶我非剝了你的皮不可!
“姑娘,”走到身邊,小喜輕聲道,“吃一點吧,石忠兒說二爺下晌才能過來呢。”
那雙眼睛總似含淚,楚楚悽然,引多少風流雅士心疼,這一時竟像是枯了,看著外頭,一眨不眨,好一會子,轉過頭,那神色竟是如常,只是語聲發澀,“小喜,你問石忠兒,他是怎麼說的?”
這一句從昨兒夜裡問到今兒,小喜耐了性子道,“我問他,聽說二爺接了他家奶奶住到私宅去了?他說是,是府裡送了來玩,他家大姑娘也來了,一道住著,過些時就回去了。”
“哦。壽辰那日呢?”
“晌午在葉三公子府上,晚上……是帶著他家奶奶出去吃的壽麵。”
“而後又去行船?”
這一句也不知說了幾回,不是問,就是喃喃自語。平日裡,小喜最是牙尖嘴利,總要說些齊二爺不上心、不心疼姑娘的話,看著他兩個好也只管刻薄,可這一回卻嫌那柳眉多嘴,自己喜慶就好何必來戳旁人的心窩?在河上只不過是遠遠地瞧見了齊二爺的船,又不曾當真看見上頭是誰,就回來跟姑娘嚼舌頭,還說若不是她彈了杜仲子的琴,齊二爺還不會泊了在那兒聽。
“姑娘,柳眉姑娘並未瞧真章,興許是二爺又在買什麼寶物呢?石忠兒說了,二爺前幾日都在衢州,生辰前一日才回來,怎的就……”
不待小喜說完,千落離了窗邊,吩咐道,“備茶,更衣。”
備茶?要做茶?小喜一愣,可瞧那臉色也不敢駁,趕緊應道,“哎。”
……
倚在門邊看著那琴桌旁悠然撫琴的人,身上是她最喜的清清藕荷色,身姿嫋嫋;面上薄粉,細葉眉,淡脂桃花唇,人雖瘦了些,這氣色非但如常,甚而還有了幾分悠閒的意境,較之從前的悽悽之色強了些去。齊天睿心道,這不好好兒的麼?怎的石忠兒非要讓來瞧瞧?
“你就打算這麼在外頭瞧著了?”
琴聲忽地一停,千落衝著門邊莞爾一笑,齊天睿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