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的將來便多了一分希望.他是這樣想的.
他現在最想念的人,便是不知了下落的周菊,他的懷裡還珍藏著她送給他的手絹,以及那首回味無窮的"迴文詩".不知道她如今流落到哪裡去了.一個孤身女子在江湖上飄蕩,定然是凶多吉少.他跟周菊她在周家莊的相處,雖說只有短短的一個來月,但是她的一言一行,的確讓他動了真情.她的外貌不能用美麗一詞去描述,她是那種屬於很有情味的女子,不同於一般久處於深閨中的大家閨秀.所以他當初謝絕了周修涵要將女兒許配給他的美意,然後選擇了周菊.這應該也算是緣分.她的倩影與笑容在他孤寂的時候,總是揮之不去.她額中的那顆紅痣,也許是他記憶中的閃光點,因為他差不多已經記不起來她眼睛的樣子了.因為以前每次他見她的時候,很少敢去正對她的眼睛.
如果不是身在揚州,他想他現在肯定會走遍天涯海角去找她的.不管她怎樣了,他都要娶她.人生很多時候都是為了責任活著,為國家是責任,為兒女情愛也是責任.但他覺得自己為了周菊,更多的意願還是在於尋求個美妙的歸宿.
他覺得他在個人應盡的責任感上,他為前者付出的更多.望著修流的身影,想著不知寄寓何方的周菊,他的眼角有點溼潤了.他在心下暗歎一聲:"天地之大,竟無容身之所!"
修流騎馬來到北門外,他的身上披滿了雪.看到那座曾經激動人心的城樓時,他將身上的雪抖落了,同時抖擻一下精神.城上的軍士差不多都認得他,便高聲叫喊起來.修流朝城上抱著拳,然後繼續拍馬,迤邐向西走去.
這時,對面清兵營中,有一人正站在覆蓋著白雪的高高的瞭望木樓上,朝修流這邊張望著.他便是阿德赫帳中的謀士簡文宅.他披著一襲上好的狐裘,手上握著一把溫暖的茶壺,目光冰冷.遠處的揚州城在他眼裡,就象一座沉寂的巨大墳墓.
沒有什麼比長年蘊藏的抱負的伸揚,來得讓人更為暢快了.他呷了一口熱茶,吐出一口香香的暖氣.他開始在雪景中,想念著一些不太愉快的往事,而這些往事馬上就要得到補償,這個時候,簡直就是人生的一種最美的享受.這時他正置身於賞心閱目的情境中.
崇禎元年秋試的時候,他與同鄉兼同窗學友劉心水,也就是劉不取的父親,一起赴京會考.他們兩人那時都胸懷大志,滿腔抱負,又同時在北直隸的鄉試中雙雙高中.他們一同住宿在京中會館中,因此結識了入京趕考的史可法.他們因了一個政論,每每要爭論到夜半.館中學子大都看好他們三人.而那時簡文宅更是自視甚高,目中無人.
秋試之後,劉心水與史可法中了進士,而他卻意外地落榜了,如秋風中的落葉一般.此後他一直鬱郁不得志,四處結交,高不成低不就,連候補選官也懶得去應了.後來劉心水任官後,幾次修書請他入帳幕主事,他礙於薄羞的面子,全都謝絕了.他內心裡一直想要跟劉心水比個高低,當然不願屈身於他的幕間,於是便出關漫遊,放情於白山黑水之中.他將自己的失志,歸咎於朝廷的有眼無珠.
一次偶然的機會,他得遇了那時還只是個百夫長的滿洲軍官阿德赫,兩人知情甚切,於是他便隨著阿德赫一直至今.阿德赫能混到都統之職,其中有一半的本事是他的.
劉心水幾年前突然過世了,他心下感到無比的落寞,入關時還特意到劉心水墳頭祭奠了一番.他覺得劉心水走的太匆忙了,如果再有五年時間,他便可以讓劉心水知道,他真正的能力與作為.同樣是奔波於功名之途,劉心水的才能被埋沒了,而他的才能,卻還只是初露端睨,即便是冰天雪地,也不能覆蓋住他的勃勃雄心.
他微微而笑了.此時他面對的毫無生氣的揚州城中,他曾經嫉恨的要好朋友劉心水的兒子劉不取,正在那裡一籌莫展,聽任他的擺佈.當然,城破之後,他會給劉家的這最後一支血脈留條生路的.假如失去了劉不取,他會更加落寞的.人生是一種寄託,有時寄託於親情,有時則寄託於敵意.倘若兩者都沒有了,人的生命也就結束了.
想到史可法,劉心水與劉不取,他難以抑制住內心裡如野馬般奔騰竄突的快意.他永遠忘不了,劉心水揭榜後跟他說的那一句他終身難忘的話:"平蕪盡處是春山,斜陽更在春山外."
但是,如果能將敵意轉換成某種假設的親情,這種快意是不是可以更強烈一些呢.他這樣想著,然後加以肯定了.他以為,虛偽只是當事人的錯覺,其實它更應該歸於處世的某種手段,而不只是品德問題.
房山在揚州城南外被修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