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沉悶的聲響近在她的耳畔,出乎意料的沒有給她太多的痛楚。
而他的眸中,則是一剎那的渙散。
慕禾抬手,以掌心握住那一柄臨近她頸脖的劍刃,可以毫不費力的從溫珩手中抽取那一柄偏差的劍,卻無法將他死死抱住她的手掰開。
溫珩身上的血液染透了她的衣袍,身子則是像乏力一般,輕輕的依偎在慕禾的肩上。
“阿禾……”近在耳邊的聲音輕輕的,像是連喘息都顫抖,“你不要我了麼?”
慕禾微微仰頭,沉默良久。
開口淡淡,“你當真以為,我不恨你麼?”
耳邊的呼吸就這樣凝滯。
慕禾移眸,望見洞開的屋門前孤零零站著的少年,錦衣華服,病容依舊,一雙鳳眸之中卻含著滔天的怒火,恨不得衝上來將她掐死。
“慕容禾!你把他怎麼了!”
☆、第36章
尉淮以緊急訊號的方式喚來暗衛時,溫珩已經因為重傷昏迷了。
沒過多久醫館的院子裡便湧進來一大幫抖著麵皮的老者,提著藥箱,看到衣服都被染成墨赤色的溫珩,一副彷彿看到自己大限的受驚模樣。
那不僅僅是因為溫珩重傷,也是因為將溫珩重傷的人,正若無其事坐在屋內。
當夜的鬧騰一直沒有停歇,御醫到了之後不久武裝的騎兵軍隊也來了,幾位將領面色鐵青、小心翼翼的將溫珩護送上馬車帶走。尉淮都沒有說什麼,他們只當敢怒而不敢言。
尉淮也生著氣,但適才人來之前慕禾沒有給過他解釋,這氣也就越生越悶。到後來病情加重,高燒不止,眾將領一干勸說,自然也將之連帶著接走了。
慕禾按著將他送上船的約定,一路策馬隨行騎兵之後。
整支隊伍就像是消了音,背脊挺得筆直,目不斜視,只剩馬蹄陣陣。
到海港之後,慕禾便看見了早就等候的蘇瑜。他如今已經是洛城城主,今夜北陸將領強勢要求解除港口的夜禁,他自然是得連夜趕來了。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樣,在前方同主事的將領交談。
慕禾並沒有跟隨軍隊上前,獨自留在較遠的地方,只等著一切妥帖,尉淮早早離開,她便能了卻最後一樁的心事。
月光黯淡,馬匹輕輕嘶鳴一聲,無趣地在原地頓了兩步,晃了晃尾巴。帶動其執馬韁的手殘留的震痛感,有意無意的,傳達著存在……
那一掌,若不是溫珩內功深厚,即便換做慕容凌,也該當場斃命了。
下手如此沒有輕重,像是失去理智一般的情況,當還是頭一回。
溫珩臨近之時,眸中灼灼的憤怒,彷彿偏執瘋狂地要拉扯著她同歸於盡。
然而最終,他的劍只是釘死在她預備逃離的方向,而她的掌風卻在生命受脅的境況下毫不猶豫的落在他的胸口。
掌風切入體內撕裂的一剎那,他全無抵抗,卻不著痕跡、微微的鬆開了劍柄……
就像是,害怕自己受不住那一掌的力道,不經意的偏離劍刃,或許會將她傷到。
……
事情發生的太快,慕禾並不確認當時境況是否真的如此,可只要這麼一絲絲的微妙,也足夠讓她介懷。
溫珩總是擅長如此,縱然最後是她大獲全勝,卻會給她道德上的挫敗感,像是傷了一個並不願傷害她的人。
使得兩人之間,不曾有人勝得徹底,亦不曾有人敗得徹底,著實奸詐。
……
放目海港,尉淮被人攙扶著從馬車上走下,一步步地朝船隻走去。慕禾瞧見他,雙腿輕夾馬肚,緩緩的走近。最後一刻了,她不想再出任何岔子。
若是此時有人從天空俯瞰,必定會見著軍隊排列像是受了什麼排斥的牽引,不自覺地為慕禾的臨近讓開一個突入的尖錐型,面面相覷的警惕著。
尉淮離得遠,沒有看清慕禾的臨近,低頭捂著唇咳嗽,慢慢走到了船艙之內。
有一盞燈懶懶散散繞過散開的人群,來到她的馬前,停下後,語氣是極度自然的閒話家常,“唔,搭把手,幫我提一下燈。”
而眾人眼中,清高如月的慕禾聽罷後,竟就這麼順從地跳下馬,趕忙去接著燈了。
還沒來得及開口,蘇瑜抱起方才腋下艱難夾著的文書,便開始懶懶抱怨,“你倒是閒得很,在我上任的當天晚上,便就鬧出個這樣大的亂子來。”
慕禾訕訕乾笑,轉移話題,“你身邊帶的人是不是少了些?連幫著提燈的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