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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嫩芽·害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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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in不辯解。

他懶得解釋。

八歲那年,就在中心廣場的碼頭附近,他救下一個失足落水的孩子。大家起初都圍過來,誇他是“小英雄”,孩子的母親也對他連連道謝。在聽說他住在十三區後,那些人的臉色就變了。

他們如同被鯊魚衝撞的沙丁魚群般散開,鼓勵和嘉獎聲消失,他們站在橋上鄙夷他,唾棄他,還有人當場翻自己錢包檢視有沒有被偷竊。

而八歲的男孩傻呆呆地看著這一切。那時候他對這個世界的包容遠遠比不上人性善變的速度。流著淚的辯解,沒人聽也沒人在意。轉過頭,那位母親卻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抱著孩子離開了。

回家的路上,他發現兜里老爹早上給他的用來買麵包的硬幣也不翼而飛。於是那晚,老爹沒吃任何主食就去上班,餓著肚子開了一晚上貨車。

或許糟糕的回憶,它的生命力太頑強。頑強得讓他時不時就能回想起當時。

眼前穿著淺綠色裙子的岑桑,她看起來像一株剛生出的嫩芽。與他不同的是,她是養在清水裡的淨植,乾乾淨淨地發芽、生長,而他是泥巴里孵化的害蟲,不受歡迎才情有可原。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剎那的安靜中,岑桑察覺到自己的言辭過於激烈了,小聲囁嚅地解釋:“小孩子,他們比較容易被——”

“行了。”Gin打斷她,懶懶地打了個哈欠,“教育小孩的事,留著以後去和你丈夫探討。我不關心。”

他側身靠著牆面,一雙長腿斜支著,長有硃紅小痣的半邊側臉對著她,由於逆光,岑桑也看不清他現在的表情,但和之前比,她覺得那顆小痣的顏色好像暗了。

“藥帶了嗎?”他把手伸進兜裡,想掏錢,卻伸錯了,左邊才是錢,右邊是煙。

乾脆掏出一根菸來。

“帶了。”岑桑隱約聽出他的語氣似乎不大高興,有點後悔剛剛說話衝動了。

“喏,五百美金。”

他遞過來五張鈔票,很新,風一吹有脆微響聲。

岑桑看著那五張面值一百的鈔票,默不作聲地接過來,想了想,從包裡掏出三盒藥遞給他。

男人看了眼,沒接,不緊不慢地吐出一個菸圈,“五百美金兩盒。上次你給過我一盒,這次再給一盒就行了。”

三言兩語把賬算得再清楚不過。

岑桑卻像沒聽見一樣,伸出來的手,袖口繡著葉片花紋,胳膊如枝椏筆直地停在半空,倔楞楞的。

巷子裡兩人一個不縮手,一個不伸手,寂靜在甬道里蔓延,像一場漫長的拉鋸戰。

一支菸抽完,Gin抬手將菸頭摁在牆上,橘色的火星碰到潮溼青苔,瞬間沒了火氣。

他扔掉菸頭,腳步調轉,正準備和‘小仙女’好好講道理。

岑桑卻以為他不耐煩想走,情急之中,拎蛋糕的手拽住了他的袖子。

“等下。”

那兩盒蛋糕輕打在他褲邊的拉鎖上,發出不輕不重的聲響。

Gin低頭看了一眼,那隻手白嫩透粉,手指修長,指甲修得很齊,上面一層亮晶晶的,他不知道是什麼。

他沒再動。

岑桑也鬆開了手,垂著腦袋,幾根長髮貼在耳邊,被細微汗珠濡溼。

平復兩下氣息,她儘量平和地緩聲說道:“藥盒上寫了每日兩粒,一週要吃14粒。兩盒只有12粒。”

停頓一下,又補充道:“那盒是上週的事了。”

兩人隔著一步的距離,就這樣站著,Gin目測了一下,她今天穿平底鞋也就到他肩膀,說話時也不抬頭看他,眼睫垂著,視線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他身子向後躬,慢慢彎腰,視線與她平行。

岑桑抬眸,瞬間麵皮發燙。他湊得太近了。兩人鼻尖都快對上了。

她忙有分寸地後退一步,保持距離。

男人也沒‘得寸進尺’,就站在原地,保持平視的姿勢說道:“既然你看到了服用劑量,應該也注意到了後面還寫著‘謹遵醫囑’。”

“我老爹是因腎病導致昏迷。上週他還沒醒。醫生說這周可能有機會,這藥是人醒了之後才能吃。”

“如果醒不來,也就不用吃藥了。你說對嗎,岑桑小姐?”

他的語氣難得地不摻戲謔,好似認真地在問她意見。

岑桑喉頭一滯,耳朵越來越紅,尷尬得不知說什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