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人家高一些的地方,不過從我們家卻眺望不到什麼。已有裂縫的歪牆完全遮擋住了我們視野,並使糟得不能再糟的房子顯得更加窘迫和陳舊。每天都要順著狹窄的小路呼哧呼哧地爬上很長一段時間才能到家。而一進家門,就再也看不到富人區每晚閃爍的華麗燈光。奇怪的是,家離得越近,我的步伐越緩慢;家離得越近,黑暗的氛圍就越濃。這世界就是這樣吝嗇得都不願意給窮人區提供一點燈光,而任憑這些窮人在這黑暗的泥濘中掙扎。
今天,媽媽應該仍舊在不停地轉換著那臺破舊電視的頻道,消磨著這毫無睡意的夜晚。我那兩個弟弟妹妹也該或是沉溺於電腦遊戲,以至於連我回來的聲音也察覺不到,或是假稱去讀書室學習,而實際上則跑到網咖聊天或沉浸於殺人遊戲中。
賢植因頻繁的手Yin而面色發黃,並總叫喊著頭暈。胸部比我豐滿的賢珠則凡事都不滿,而且還總是神秘兮兮的。兩人都對學習沒有興趣,只是迫不得已才像別人那樣裝模作樣地揹著書包去學校溜躂一圈而已。對於他們倆來說,每天都只不過是無聊的延續,他們不曾擁有什麼對明天的期待,更無所謂什麼生命的藍圖。
我不知道我爸爸是做什麼的。有時侯他會打扮得很瀟灑出去,然後幾天之後才回來,身上散發著濃濃的香水味兒。回來之後他也只是鑽進被窩睡大覺,睡上幾天後再出去。他沒有什麼固定工作,用不著按時上下班。起初,對於爸爸的夜不歸宿,媽媽也很傷心、上火,天天吵架,家裡一刻不得安寧。但不知從何時起,媽媽開始不再追究,很坦然地面對爸爸的回家和離家。可能是因為她意識到,喜歡四處奔走的人總被關在家裡,終究是會得病的。就這樣爸爸每出去幾天就會回來甩給媽媽一些生活費,我們一家五口人就靠爸爸拿回來的這些可疑的錢吃飽穿暖。但也只是剛好吃飽穿暖,這些錢還遠不足以讓我們過上像別人那樣的富裕生活。但是我瞭解,這已經足以讓我們謝天謝地了。
出門時身著乾淨利落的西服的爸爸,在我看來,也很帥氣。爸爸風度翩翩,五官很有立體感,個子高大,穿什麼衣服都很有樣兒。濃黑的眉毛,再加上鬍子、堅挺的肩膀,比媽媽每天看的電視裡的演員還要瀟灑幾分。新奇的是,爸爸的衣服大都是從市場裡挑揀出來的便宜貨,但一穿到爸爸的身上,就和衣服上所標示的名牌貨一樣沒有什麼兩樣。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挑到這些便宜貨的,對他的挑選本領我打內心是敬佩不已。
瀟灑也是要靠努力的。所謂精誠所致,金石為開,只要誠心誠意地去做,就一定會有回報。作為男人,爸爸只靠他輕易可以解決的那種微不足道的小事為生,這多少是讓人感到有些羞愧,但這畢竟是爸爸的人生。只要爸爸不覺得丟臉就行了。而且這也不是我該干涉的事。爸爸雖然給予了我生命,但這不意味著我有權去幹涉他的人生。即使我干涉了,爸爸也不會聽我的,他肯定會大聲斥責我沒大沒小地瞎攙和大人的事。
大家都說我和爸爸長得一模一樣。高挺的鼻樑,端正的唇型,寬闊的額頭,一雙長著雙眼皮的大眼睛,還有我的細高個兒。我應該感謝爸爸遺傳給我了這些優點。但是我打心眼裡還是想像我那不懂事的媽媽。細長的橢圓型臉,小而厚的嘴唇,還有圓圓的眼睛,濃黑的睫毛,我媽媽無疑就是個美人坯子。隔壁的蓬頭大媽曾這樣對媽媽說過。
“天啊,怎麼會這麼漂亮?以前我可喜歡文姬了,文姬演的電影我全都看過,賢英媽真的比文姬還漂亮。那個什麼電影來著?《恨也再次》,對了,就是那個《恨也再次》,那裡的文姬又優雅又善良。為了看文姬,你知道那部電影我看了多少遍?至少有五遍。五遍。文姬的哭戲演得太好了。現在看那部電影我還覺得酸酸的。賢英媽真是選錯路了,早該去當電影演員,呆在家裡真是太可惜了。”
聽了這番話,媽媽笑了笑,說到。
“啊呀,大嫂,你也真是的,我怎麼能和文姬比呢?”
“我又不欠你的,幹什麼要說假話?我說的是真的。嗯,你老公長得也真不錯,到哪兒肯定都很惹人注目。說是演員,準兒都信。”
“是啊。他以前身材更修長,更瀟灑。現在太辛苦,所以憔悴了不少。不過他長得好,也就看著還不錯。”
“所以孩子們也都這麼漂亮。現在不管怎麼說,人還是要長得好。長得不好最讓人傷心了。”
“也真奇怪。我這輩子也沒做過什麼面膜,也沒用過什麼好化妝品,可也不覺得面板老化或是發緊什麼的。”
“那多好啊。”
話音剛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