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大有一番作為。姐姐還是想出宮去麼?”
我嘆道:“‘高而不危,所以長守貴也。滿而不溢,所以長守富也。’'3'玉機微賤福薄,如今這樣便算極高極滿了,再下去,還能怎樣呢?”
易珠道:“只怕陛下不放姐姐出宮去。”
我笑道:“有什麼不放的,這宮裡,這國家,又不是離了誰便不能度日。還記得我和妹妹的約定麼?妹妹可要等著我。”
易珠反握住我的雙手,篤定道:“好,我在外面等著姐姐。”
天色青白,南面遠遠傳來奉先殿久違的鐘鳴。晨霧散去,飛鳥離巢。新的一日,新的時代,愈加明晰。我和易珠並肩而立,默默聽罷二十四聲鐘鳴。易珠微微一笑:“新帝上朝了。”說罷退步行禮作別,“請姐姐代我向昱貴妃和婉妃姐姐作別,易珠告辭。”
我和綠萼目送她主僕三人在玄武門外登車。易珠掀開車簾,向宮內張望片刻,又環視宮牆角樓,淚珠滾滾而落。在這宮牆之中,從不少青雲之志和驚世謀略,所缺唯有真情與自由。這自由,高思諺不吝償還給她了,多少也算有幾分真情吧。
回到漱玉齋,坐在鏡前卸了釵環,預備補眠。綠萼一面摸著髮髻下的銀針,一面好奇道:“奴婢早就想問姑娘了,姑娘是如何知道史姑娘那麼早就出宮去?”
天已大亮,漱玉齋的丫頭們才剛剛起身,許多人都不知道剛才我出去過。趁綠萼鋪床的工夫,我散了頭髮,自站在窗前,就著天光,側頭尋找髮梢中的銀絲:“易珠心高氣傲,怎麼肯在人多的時候出宮,讓無知之徒恥笑?何況,玉樞也就罷了,昱貴妃素來淡薄,少與妃嬪往來,卻不過人情來送一送,於易珠又有什麼趣味?不如清清靜靜的早些出宮罷了。”
綠萼嘆道:“史姑娘也太較真,便是送一送又有何妨?”
我拈起幾絲白髮:“易珠的性子就是真,也就是因為這真性情,才能讓先帝由冷淡轉而寵愛。”說著對著菱花鏡將銀髮藏好,半邊臉在晨光中顯得蒼白而迷惘,“比起易珠,我是大大不如了。”
綠萼道:“她是妃嬪,姑娘是女官,怎能一樣?若當年姑娘也肯做貴妃,也許芳馨姑姑就……”說起芳馨,她不禁出神,指尖被新灌的湯婆子燙得微紅,手一縮,輕輕在唇邊吹著。
易珠不同於我,她便是“陷害”誰也是光明正大的。我忙坐到床邊,把綠萼滾燙的指尖放在冰冷的手心裡握著:“都是我不好,我害了姑姑。”
手心一空,綠萼忙跪了下來:“姑娘恕罪,奴婢不是這個意思。奴婢是說——”
我笑著拉她起身,坐在我身邊:“我知道你沒有這個意思。”
綠萼道:“那大行皇帝的密詔……真的有此遺命麼?”
我微笑道:“大行皇帝並沒有這樣的密詔,但我一定會向陛下求一個爵位給易珠的。這是大昭欠她的,該償還給她。”
這一覺直睡到巳初才醒來。一睜眼,但見窗紙大亮,坐到妝臺前,鏡中明晃晃地照出一張新顏。綰了頭髮,披了衣裳,啟窗向外望去。只見丫頭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嘰嘰喳喳地說笑。開了門,整個漱玉齋從裡到外都在喁喁嗡嗡,不知在議論些什麼。寂靜多日的漱玉齋終於有了一絲活氣。直到此刻,我才覺出些新朝的意味。
正在好奇時,綠萼笑吟吟地走上樓,見寢室的門開了,不禁笑道:“姑娘醒了也不喚人。”說罷招呼樓下的丫頭們端水,又扶我坐在妝臺前。
綠萼的纖指掠過一排篦子和梳子,輕盈似玉樞的舞步。我自鏡中見她目有喜色,唇角含笑,便笑問:“什麼事這樣高興?外面都在議論什麼?”
綠萼揀起一柄白玉疏齒櫛,抿嘴笑道:“姑娘睡了一覺,外面可是翻了天。今天陛下下了朝,便曉諭六宮,要封皇太后為太皇太后,幾位先帝的妃嬪為太妃。”
我更是詫異:“這也平常,值得她們這樣議論?”
綠萼笑道:“姑娘,這不是議論,實在是歡喜。陛下說,昱貴妃晉為貴太妃,婉妃、沈嬪和淳嬪,都晉為太妃。”說罷低了頭只顧笑。
我全明白了:“那慧貴嬪呢?”
綠萼笑道:“慧貴嬪出身低微,又沒有孩子,自然是最末的太嬪了。”說罷又揀起篦子,語氣更是輕快,“咱們這位威風凜凜的慧貴嬪這下成了沒牙的老虎,咱們漱玉齋再也不用顧忌著她了。所以漱玉齋的丫頭們,自然是最高興的了。”
這樣閒閒聽著,也不覺有了一絲笑意:“可憐,後宮女人若沒有孩子,又不能像易珠妹妹一樣放出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