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有狐族獵人出價五百金,我就買了一小箱子備用……”
長生再看一眼他的鏡奩,陰氣森森,不曉得放了幾塊人肉,慌忙把眼移向賞心悅目的錦瑟。
錦瑟甚是平靜,神情自若地道:“先生不必說這些細處與我知道。錦瑟絕對信任先生,請放手一試。”
紫顏遂點燃香炭,埋在粉白的爐灰中,隔了雲母慢慢燻那塊聲色香,嫋嫋的淡煙奇妙地繞向他指尖,盤旋不去。他執了鵲尾爐,把這香遞到錦瑟身邊,放於膝下,它便像認得路一樣鑽孔入竅奔赴而去。
長生和那丫鬟僅能嗅到極淡的清香,卻見錦瑟安然闔眼,投入沉沉夢境。紫顏怡然捏起陌刀,手一閃,突地劃破玉容斜切而入。一股瑩亮的血珠頓時汩汩湧出,長生和蝴蝶觸目驚心,再看紫顏輕輕按上一方天淨紗絲帕,吸去血水,在傷口處倒上一堆桃紅粉末。
血不再流,帕上的鮮紅如珠唇誘人。長生幾乎要窒息,凝視紫顏一步步掀開那張麵皮,訇刀一旋,削下一片肉來,卻又飛快地用若鰩人肉填上。不多不少,嚴絲合縫,直把一旁的兩人看得心跳如鼓,不得不側過身軀強忍噁心。
紫顏如法炮製另半邊臉。末了,翻針若飛,姿態如舞,繪繡嫁衣似的,一針一線極盡細密。縫到一半,他忽然回眸看長生,道:“你如此閒看,豈不是太悶?喏,我這一針叫人字針,若是從這裡穿出,便叫滾針。你用點心,順帶學些手藝活,別乾瞪眼瞧我一人做。”
長生魂靈出竅,半晌才勉強道:“少爺,你這針法倒彷彿刺繡。”
紫顏連忙點頭笑道:“是呀,是呀!我跟青鸞大師學過針法,要不然,誰敢找我下針削刀?改天我為你繡一條明金繫腰,想要什麼花樣只管開口。”長生苦笑應了。
紫顏侃侃而談,手不停勾挑搶扎,終於停針撫掌,道:“成了。”努了努嘴,示意長生從鏡奩裡為他拿藥。
長生皺了眉,小心翼翼開啟蓋子,紫顏道:“那管綠油油的竹筒。”長生目不斜視,直接取了竹筒遞去。紫顏笑道:“大男人家,居然怕那些玩意兒。”指了藥道,“先前止血用了桃花散,敷傷用這神聖散,平素再以辛香散洗淨傷口,以白金散生肌養肉。可都記住了?”
蝴蝶慌忙拿了筆墨記下,長生聽過一遍牢記在心,目睹紫顏用清油調了藥為錦瑟慢慢塗上。奇的是藥一旦沾粘肌膚,立即化散滲入,等用天淨紗拭去藥粉,露出白生生的肉來。他用的絲線不知是什麼,面容上難辨修補過的痕跡,肌膚下隱有些淤血,不細看也察覺不出。
宛若初生。
長生見過紫顏高明的手段,並不吃驚,蝴蝶驚異地呆愣住,吃驚地指了她不認識的容顏道:“這……這就是姑娘當年的……”捂口失聲,流下兩行淚來。
紫顏為錦瑟洗淨了面,伸手掐斷聲色之香,取一支羽毛沾了水撲在錦瑟臉上。
“藍玉!藍玉!”他這樣喚她,依稀浮現若干年前同樣的面孔,俏生生的花般模樣。
長生心疼地望著榻上新生的女子,脆得如嫩嫩的幼芽,輕風吹過就會折了。
錦瑟徐徐醒來,頭一反應便是摸索銅鏡。蝴蝶忙為她照上菱花鏡,晃晃光影中現出一張臉,陌生又熟悉。遙遠成記憶的面容終於重現,她一時感佩交集,噙了淚花向紫顏盈盈下拜。
“我還你當日的藍玉。”紫顏含笑說完,闔上鏡奩轉身離去。長生向她道了賀,為兩人在紫府安排歇宿。
休養了十餘日,錦瑟臉上的血淤漸消,一絲割破的痕跡都無,令長生激賞不已。他天天誇讚錦瑟猶如少女甜美的面容,她心情大好,閒來無事便撫瑟起舞。空寂的紫府時不時拂過一片金玉之聲,忘塵遺世。
歡樂辰光容易過,終於到了離別之日。
長生為錦瑟備齊每日調理的藥物,事無鉅細全都打點仔細。紫顏瞧他忙前忙後,攏手合在胸前,曼聲插入一句話:“少見你如此殷切。”
長生遲疑了片刻,嘆道:“她的處境慘了些。”紫顏凝視他面上的不忍之色,憐惜地攙起他道:“怕了嗎?我原不該讓你全看見,你連葷腥都不沾的。”
長生苦笑,不沾葷腥好像是被紫顏所害,逼得自己只能吃素。想到曾經綻開在錦瑟無瑕臉上的血花,長生食難下嚥。料想過往每個客人都是如此,過程如何血腥並不為他們自己所知,倒也罷了。唯他腦子裡迴圈往復的俱是森然景象,見過之後,他不由會好奇地想,少爺那猶若天人的容顏背後,是否曾經血肉模糊?
更在對鏡時倉皇自撫面龐,他這一張臉,是前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