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破不立,為了那小小的侍衛,至公無私的清王,只怕要成為凌國的罪人。
直到清王離開了一個時辰後,習瀾和百里貘才從冥思中回神。
“左輔右弼即將再次相會了呢。”百里貘呢喃。
“凡人皆有宿命,而像我們這般跳脫輪迴的人,無人能度。”習瀾長嘆一聲,仰躺在薄席上,銀絲撒了一地,隨意穿著的外袍,胸襟略開,似雪的肌膚若隱若現。
百里貘移了過去,側臥在他身邊,掬一把銀絲,纏在指尖,而他那一頭墨黑長髮幾乎覆了整個背,許些纏到了習瀾的身上,銀和黑的交融,恰似文人的墨水畫,寫意風流。
第五章
冬雪散去,嫩草破土而出,一陣春雨,洗盡鉛華,牧民的歌聲繚繞到天際,破開雲層,烏金光耀大地,從雪雲山上奔來的野馬,盡情奔騰在遼闊的草原上。
山丘上,青年迎著晨光,激動地望著腳下的野馬群。
如江濤洶湧的磅礴大氣,渾身黝黑的野馬王脫穎而出,領頭跑在最前面,長鬃飛舞如雲彩,吸引了山丘上所有圍觀的人。
“太子殿下,很多人都想征服‘雅麗塔’,卻從沒有人能馴服它。”站在鳳司溟身後的侍從,一臉憧憬地眺望遠處的駿馬,不由地驚歎。
雅麗塔是曦和國人對野馬王的尊稱,這雪雲山上下來的神馬,對於生長在馬背上的曦和國人而言,神聖不可侵犯。
“是嗎。”聞言,鳳司溟專注地看了會野馬王,毫無預告地把手中的馬鞭扔給侍從,縱身一躍,跳下山丘。
“太子殿下!”侍從驚叫,卻只能看著鳳司溟身影一閃,片刻不到已奔入野馬群。
這太瘋狂了。
山丘上的幾個侍從一時呆愣,不知所措。
對於突然加進來的人類,野馬群沒有太排斥,那狂奔中的人,居然能穿梭自如地越過很多野馬,更讓瘋狂的是,在跑了一段時間後,他飛身跳起,足尖在眾野馬背上一點而過,最後一個弧形長躍,流星般地竄向前。
山丘上的侍從們,幾乎快昏倒了。
就是狂野如鳳天筠,也不曾長時間在野馬群裡奔跑,更不用說飛身在馬背上飛躍,最叫人震驚的是,鳳司溟接近了野馬王,並行奔跑了一刻鍾後,他翻身上馬。那野馬王居然沒有發狂,馱著背上的青年,跑出很遠。
“殿……殿下……他……騎上了……”侍從腿軟地癱坐在地上,不敢置信。
“不愧是王的繼承人!”眾人歡呼,吹起了口哨。
野馬王馱著鳳司溟跑了半個時辰後,終於揚蹄一蹬,早就筋疲力盡的鳳司溟被利落地甩下馬背。鳳司溟不敢停滯,縱身側躍,脫離了野馬群。
氣喘吁吁地躺在草地上,大汗淋漓。
當把靈魂融入到大自然後,心神一片清明,野馬的奔騰激昂如潮,他卻心無旁蒂,消耗著內力,只為了騎上雅麗塔,駕馭這草原的神馬。
累得連指頭都不想動,他怔怔地望著藍天白雲。
一年半的草原生活,他融入了這片土地。曾經的戰場上,他對曦和國人深惡痛絕,可是在接觸到這些平凡樸實的百姓,他迷惘了。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兩國之爭,很多人和他一樣,失去了親人。曦和國皇室,多少皇子死在他國,對其他國家來說,他們是毒蛇猛獸,可是對曦和國的百姓而言,他們是英雄,是為了國家利益而犧牲的英雄。百姓對皇室極其崇敬,故而,鳳天筠雖戰敗,卻受到了百姓虔誠的膜拜。
他甚至失了恨清王的理由。派人暗殺他的家人,清王只是做了凌國當權者該做的事。他也恨不得曦和國,揹負著整個國家的命運,皇室在與天斗的同時,不得不去與人爭。
他迷茫。自小在凌國長大,如今成了曦和國的皇太子,他僅是一個普通人,夾縫之中,他能做什麼?在兩國之間,他又將扮演著何等角色?跟曦和國其他皇子一樣,以掠奪他國物資為己任,亦或是……放棄曦和國的一切,回去凌國,當一名小小的侍衛,守著清王,待他卸下攝政王的那一天,手刃殺之,以報家仇呢?
坐起身,微仰頭,任散亂的褐發隨風飄揚。草原嫩草的清香,令人心曠神怡。恢復精力,起身漫步在草地上,初開的野花,堅韌地在風中搖曳,看得人心都柔軟了。
此處離山丘極遠,他沒有回頭找侍從,而是向前面不遠處的氈包走去。
曦和國的城鎮並不多,很多百姓住在氈包之中,養著牛羊,過著遷移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