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讓人輕鄙,昔日戰功鼎盛的半神被指控作亂西荒,淪為千夫所指的兇戾妖魔。
神魄的記憶和夢境並不連貫,片斷殘缺不全,零落不堪。視界漸漸黑暗下去,梁徵知道這個夢境恐怕就要結束了,但他想找的東西還未曾找到。冥鴻最深層恐懼的事物,並不在這裡。
鍾凜的思緒昏昏沉沉,頭痛得幾乎像要裂開。
在昏迷中,他隱約感覺到有人撫著他的頭髮,把他摟在懷中,對他說了些什麼。雖然他聽不清楚,但那人低沉而溫柔的語調讓他覺得安定了幾分。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只覺得全身一點力氣都沒有,身體內部彷彿有無數蟲蟻在啃噬著心臟,非常痛苦,痛苦得讓人幾乎大叫出來,但他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昏沉中,他的手指摸到了溼潤的泥土,隨即嗅到了風中腐爛的氣息。他睜開雙眼,面前是一座潔白的石臺,他以為那隻青獸會像他之前的無數個夢中那樣馴順的趴伏著等待著他,可什麼也沒有看見。彷彿有什麼事物在冥冥中呼喚著他,他艱難的站起來,一步步爬上石臺的石階,鮮紅而黏膩的液體從石臺上流淌下來,一股血腥味撲面而來。
一群兀鷲正聚在石臺上,彷彿在啄食著什麼,烏壓壓的一片,他看不清它們圍著的是什麼東西,空氣中瀰漫的血腥味讓他幾乎暈眩。他勉強拖著疼痛的身體走向它們,它們一見他就驟然撲扇著翅膀飛開了,只停在遠處用貪婪的視線窺視著他。
他小心翼翼的靠近那靜靜臥在石臺中間的東西,當他看清楚時,他的心猛然一震。那是一具裹著青甲的屍身,躺在血泊之中,軀體被啄食得殘碎不堪。沒有人把這個人掩埋起來麼?不知為何,他的內心深處開始疼痛起來,彷彿有什麼東西在驅使著他,他努力湊近看了看,想看清那個人的臉孔。
在那一刻,他的視線凝固了,猛然後退幾步坐倒在了地上。那是他的臉,他自己的臉!
他驚恐的呆坐在原地,眼看著那些貪婪的兀鷲又圍了上來,啄食著那具與他面孔無異的屍體,他暈眩得想吐,跌跌撞撞的爬起來就掙扎著往後退去,腳下踩空了一步,他眼睜睜看著足下黑色的巨大深淵向自己張開巨口,飛速墜落的身軀猛然被地獄般的黑暗所吞噬……
又一個惡夢?
梁徵輕輕撫摸著懷中青年的頭髮,微微有些詫異。他本打算將自己的一絲神識在青年的夢中潛得更深,但最後卻感覺到某種力量正在推拒著自己,他本想強硬潛入青年的心念深處,但又怕傷到本來就敏感而岌岌可危的神魄,因此不得不暫且收回了自己的神識。
懷中青年的軀體更發灼熱,他皺了皺眉。如果神魄的記憶和傷痛真的對於這具人類的身體來說過於沉重,那麼,最好的方法就是暫且抑制神魄的力量,或者,直接抹去神魄的記憶。他握起青年汗津津的手腕,他親手種下的定魂印浮現在腕上,黑色的烙印如同游龍般攀在蒼白的面板上。他的手指剛觸到那個烙印,青年的身體就猛然動了一下,隨即,他看見鍾凜睜開了眼睛。
他剛想說些什麼,青年眼中驟然燃燒而起的張狂青芒卻讓他一怔,還未反應,青年就像暴怒的野獸一樣跳了起來,自我防衛般的用大得嚇人的蠻力將他反身壓倒在床上,惡狠狠的扯起他的衣領,俯視著他粗聲道:“你…是誰?”
“冥鴻,你這跑到我的地盤來搗亂的小鬼,你忘了我?”梁徵的手用力一把擒住青年的手腕,金眸微微眯起,打量著面前人被幾乎被凜冽蒼藍盡染的混濁眼眸。他知道,這種野獸般的張狂眼神,屬於那縷神識混沌不清的復甦神魄,而並非是那個魯莽而單純的人類青年。
青年微微一愣,很詫異的看著他,混濁的眼眸眯了眯,彷彿在思慮著什麼。“我怎麼會見到你?你……你是章尾山的……”
他的視線突然凝滯了,隨即呆然望著梁徵,像是想起了什麼,雙眼大睜著,喃喃低語道:“不對,不對,我死了……我已經死了……連那傢伙也離開了我,我現在……”他吃驚的望著自己的手,又望向梁徵,隨即眼眸中猛然露出一絲癲狂的無措:“我在哪裡?我該早就死了,我是誰?!我是……我不該活著,我……”
他猛然直起身來,緊緊抱住自己的腦袋,疼痛的呻吟著,如同困惑焦躁的惡獸般痛苦難當。緊緊扯著梁征衣領的手劇烈的顫抖,青年的背痛苦的彎曲著,額頭抵上樑徵的胸膛,梁徵清晰的看到那雙墨色眼眸中的青芒一閃而逝,隨即他感到青年滾燙的眼淚掉到了自己的臉頰上。
幾乎是本能的反應,他撐起身來,把像困獸一般嗚咽著的青年深深擁進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