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緩緩舒展眉關,像看到什麼有趣的事情一般微微眯了眼睛。
“玄火,你不知道也是情理之中。沒人知道我早就離開了那個地方,如果訊息走漏出去,天庭的那幫老不死恐怕要鬧得一團糟,惶惶不可終日。我倒不懼他們那幫殘碎骨頭,不過,若是他們對我的目標橫生阻截,這倒是很麻煩的。”
“……你,究竟想幹些什麼?”秦烈盯著那個帶著不羈笑意的男人很久,揚起眉,審慎的低聲問道,他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你在這種凡世,這種煙花之地隱匿身份,甚至冠上凡人之名,你到底……是為了什麼?”
“為了什麼?”梁徵緩緩在榻上坐正,望向秦烈,信手拾起榻邊的酒盞,慢慢啜了一口。
“我只為了尋找一個人,一個不能被上界知道,他有可能還活著的人。好好聽好,赤龍,我願意屈尊告訴你,是因為你現在是唯一可能會派上用場的人。”
他直起身來,示意身邊的侍妾為自己斟酒,考究的緞袍隨之垂地,袍面上刺繡的翠池獅子鮮亮躍動,仿若活物。
他原本墨黑的髮色如同凡人的外表般消逝無蹤,那垂落在膝上的髮絲如瀲灩沉澱的鮮血般暗紅。本是帶著淺淺風霜的深邃五官在榻前的紗帳拂動間悄然而變,倚在榻上的男人劍眉入鬢,五官剛毅俊美得有如神祗,周身環繞著森然的威權氣勢,眼神中飛揚著露骨的狂傲,儼然一副斜睨天下的霸者之態。
※※※
是啊,我本該還被困在那個讓人瘋狂的鬼地方。
你以為我怎麼擺脫身上的封印和枷鎖的?千年,萬年,我被封印束縛在那嚴寒死寂的章尾山中,掙扎過,狂怒過,但哪怕我的力量足以使天地撼動,但卻破除不了加諸在我身上的頑固枷鎖。你知道那是怎樣的絕望?千萬年的孤寂,千萬年的煎熬和折磨,我曾發誓如有一日掙脫封印,一定要毀了神州大地,把那個傢伙不惜用卑劣的欺騙手段也要庇護的珍寶碾為焦土!
可時間又是多麼殘酷啊,我的生命漫無止境,一日一日,一年一年,就連恨意也被慢慢蠶食消磨得乾乾淨淨,最終,剩下的只有無盡的空寂和絕望。
我一直呆在那極北之山中,被世間遺忘,也遺忘了世間的一切。直到有一天,那個人攀上了章尾山的山巔,在千萬年的歲月中,我第一次見到了自己以外的人。
準確的來說,他並不是凡人,而是位半神。那次,他與東海的火狻猊在雲間纏鬥了三天三夜,最後終於擊敗了它,卻耗盡心力,失足落到了章尾山中。他在山間四處尋找出路,卻意外發現了我被封印在其中的山洞。
你知道他有多蠢嗎?他想辦法吵醒了幾乎已經屈服於絕望,正在沉眠中的我。我很惱怒,他卻笑著和我搭話,問我為什麼一個人在這裡。長久的孤寂實在太過致命,我開始慢慢開始和他交談,想來也有趣,他明明是位半神,卻滿口都是人間的事。
我問他,人間就那麼有趣麼?他笑了笑,說人間有很多好玩的事,人間的美酒很好喝,人間的飯食味道不錯,人間女子也漂亮善解人意,還有,人間的桃花總是開得很好看。
我們聊了很多事,從征戰談到武器兵戈,再談到各種各樣的世間逸事。作為半神,他有一種奇異的才能,無論是多麼老舊鏽蝕的武器,一旦經過他的手,都能如同被注入靈魂般重獲新生。他撿回自己當初與狻猊爭鬥時彎折的弓,坐在我面前撫摩著它,隨著他的手撫過弓身,那斷裂的弓身漸漸變得光滑強韌,就連弓弦也煥然一新。
他本想帶著那張弓出去狩獵,帶回獵物和我分享,但章尾山根本不是能讓平常野物活得下去的地方。那裡究竟有多麼荒涼,多麼寒冷,多麼黑暗,根本靠言語是無法形容的,玄火,你還年輕,或許你只有親身感受一下才會明白。
於是我們只呆在一起談天。他幾乎整日都在那個冰冷的山洞中陪伴著被封印的枷鎖所困,絲毫不能離開半步的我。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他和狻猊爭鬥的傷也好得差不多了,他想下山了,走之前,他問我要不要和他一起走。
我當然想。千萬年來,我只要清醒的時候,都在想著該如何離開這個冰冷殘酷的囚牢。但周身的封印,那遠古巨神的龐大枷鎖的力量依然留存著,讓我動彈不得,我甚至根本不能離開被囚身其中的山洞。最後,我告訴了他封印的事。
他看起來很生氣,甚至比我本人還要生氣。他說誰也沒有資格剝奪另一個人的自由,這樣太殘酷了,他說他要幫我破除那個封印,讓我重新自由。
對他來說,當然不可能。那是我本人都無法掙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