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煩躁,白玉狼毫筆折斷在手中,斷玉的尖端戳進了掌心,鮮血順著指尖滴答滴答地落在金磚上,向四周崩潰開。無忌癱坐在椅子上,聽著血液從自己身體裡流失的聲音。
無忌想不通,想不通老天既然給了自己習武的天分又為何處處刁難自己,想不通既然讓自己登基稱帝又為何奪走自己心愛的人。錯把希望丟給自己,又一次次讓自己窒息到絕望,如果可以,他願意把人人仰羨的天賦都交出去,只換一份平淡,一份相守的喜歡。
皇上,是天下人的皇上,朕早就已經做不得自己的主了吧。忍淚含悲,師兄,你是不是為了從前的事而捉弄朕,現在正躲在什麼地方看朕的笑話。啊,人說君為上臣為下,但,卻沒人說過,這君被推到高處便下不來了。
蒼天啊蒼天,朕從來都不願信你,更加不信天上有什麼神仙。但這才便假作朕信了,朕可以接著做一位賢君明主直到油盡燈枯,只要你把朕思念的人換回來。
無忌當真是說到做到,比以往更加勤於政事,數納忠言,陳政,論議切慤。不到三更天,御書房的燈光便不曾滅過,但他眼中的神采再也沒有恢復過來。
每每有了空閒的時候,他也不曾去聽戲消遣,而是默默地走上棲凰殿旁的小樓,遠遠地眺望著,懷著渺茫的希望靜靜地等著,那樣痴等著,往往一等便能一動不動地站上一下午,只是渴望著從那層疊的枝葉間走出自己朝思夜想的身影。
扶風等人最是知道無忌同青書的感情,也就明白青書的離去對無忌而言如同摧心破肝一樣。不忍看他這樣日夜折磨自己,扶風尋了一個機會柔聲勸他:“皇上,公子不會回來了。”咬了咬嘴唇把下面的話也說出來:“您還是、還是再納一個妃子——”
無忌轉過身,邁著大步離去。
“皇上——”
短短五年的時間過去,無忌卻已不像是從前的無忌,他的變化大臣們看在眼裡,就連楊逍都不得不懷疑,自己當初逼著他繼續當這個皇上,對還是不對?
無忌儼然是個好皇上,但是太過辛勤政事,不分晝夜,全然是一副要將自己累死的無所顧惜的樣子。人人都知道他在跟什麼爭搶時間,卻無人知道爭奪的物件是什麼。曾經的少年英雄如今倒像是有殘思遊魂硬撐起來的骨架一樣,臣子暗中議論,不知皇上是害了什麼病,被拖累成這個樣子,可惜可嘆,無論如何,都像是大限將近。
因為有了這一層憂慮,深謀遠路的臣子中便有不少人勸無忌納妃,擺出無數的大道理了,無非是怕無忌後繼無人,江山不保。往日的那些諫言只要言之有理,無忌無所不從。但只有這次他卻是個不肯。
無忌對著早就調回京城的殷野王說:“不知舅舅的孫兒現在年方几何?”
“現已五歲,聰明伶俐,很是可愛。”
無忌沉思一聲:“朕有意請舅舅將他過繼給朕,如若孺子可教,日後萬代江山便傳之給他。至於納妃的事情你們不必在提及,如有人膽敢再犯,別怪朕不留情面。”
不出三日,殷野王的外孫被送進了宮中,大臣們需要的只是一個足夠賢明的君主,所以無忌無意與他親近。請了名師教他細紋修武為君之道,每五天便去出題目考他一考。那孩童果然聰慧,見識深遠不似尋常的孩子,只是又是會因為想家而暗自哭泣,無忌雖然聽他身邊人的報告省得,但是從來都沒有去安撫過他,身為君主便就是要忍人之不能忍,這一點他還是早些明白的好。
深諳醫術,無忌比旁人更加曉得自己身體的狀況,雖不是救無可救,但自己生無可戀,情願就這麼去了,至少百年之後能同青書在地下團圓。只是有些不甘,賊老天又將自己誆騙,自己實現了諾言,它的卻沒有實現。好想、好想在拋□後事,永遠的合上雙目之前,再看青書一面。
無忌在空蕩蕩的皇宮中哀嘆,煙塵所過,一匹駿馬載著一人風塵僕僕得奔至禁宮側門,拿出那枚特製的金牌進入皇宮。
估計著五年過去,棲凰殿中怕是要物是人非了,但是沒想到一切依舊是從前的樣子,恍惚間,好似自己的離開只是昨天。只是東西雖然是依舊,可是棲凰殿中了無一人,拉響了搖鈴也無人回應。
“也是啊,我都不在,她們又怎麼會接著留在這兒守著一座空殿。”
落寞地搖了搖頭,青書自力更生地燒起了熱水,又尋了一套乾淨的衣服。收拾過後,對著鏡子將緒了滿臉的絡腮鬍子颳了去,露出下面依舊乾淨的面龐。他沒有通知任何人,想著給無忌一個驚喜,換好衣服,直接便去尋了無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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