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的聲音,刺青掄起手臂,酒精瓶碎響,酒和血和玻璃片,霎時從谷自生頭頂潵落。
可谷自生不肯放手,他像發狂的野獸,用殘掌死死扼住刺青,在身下碾碎他。
萬回大叫,柵欄門拍得哐哐直抖。
因為他看到刺青舉起了打火機。
刺青用他鮮血淋漓的手,顫抖,卻毫不猶豫的,舉起,翻蓋,轉動齒輪。
嚓!
只聽轟地一聲,萬回的眼中滿是火焰,刺青和谷自生變
成了兩個火人,他們仍在糾纏,火舌翻騰著,然後,合二為一,在熊熊的烈火中,二人的動作逐漸定格,最後,只剩下兩個黑色的影子。
熱浪撲面襲來,萬回聞到了肉/體燒焦的氣味,噼噼啪啪,火星濺上了柵欄,攔網也燃著了,蔓延成一面火網,遮蔽了一切。
萬回感到小兔崽子在拼命拉他的手臂,在尖叫。
☆、25。尾聲
他用一隻手抱著孩子,爬上了水箱的腳手梯,他也不清楚自己是如何辦到的。他的臉被灼傷,頭髮燙焦了,他的腦袋裡一直充斥著一種失真的耳鳴。
他聽到孩子在他肩頭口齒不清的啜泣,卻聽不懂在說什麼。
而後,他開啟了沉重的艙蓋,他記得刺青說,從這裡,一直走,就能出去。
他抱著孩子跳了下去,落地的一刻,頭頂的艙蓋關上了,一聲巨響,陷入了一片黑暗。沒有照明,他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站起來,去摸周圍的牆壁。
小兔崽子從臂彎裡滑了出去,他一驚,忙伸手去抓,抓了個空。他趕緊叫道:“你在哪兒,別亂跑。”
可是沒有回應,沒有一點動靜,連腳步聲都沒有。
只有他自己的回聲,聽起來如此厚重而沉悶,這應該是個封閉的空間。
“現在不是鬧著玩的時候,快過來!”
他的耳朵馬上捕捉到了細碎的聲響,像腳步,又像抽泣。他伸出手,向前摸索,很快,觸碰到了牆壁。
他一手扶著牆,緊隨著那個聲音往前走,往前走,他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可是又忘記了,他聽見的是小腳踢踢踏踏的踱步聲,又像是某種回聲。但唯一肯定的是,越來越清晰了。
他想,自己一定是在繞圈,也許能從牆上找到一扇門。
然而,一股奇特的味道出現了,帶著發酵的酸臭,還有一股黴味。這是完全不一樣的空氣,不是新鮮的,但絕不是這裡的空氣。
這種味道,忽然抽動了他內心深處的某一根線,他的心臟猛烈地跳動起來,血液有力的鼓擊著耳膜。
怦!怦!怦!……
他睜開眼,看到了一條長廊。
就像夜霧散去後,你看到的景象。
這條長廊是幽暗的,潮溼的,破舊的,溼氣浸襲的電線,永遠開不了的壁燈。他感到兩腿發軟,因為他看到走廊盡頭的那扇門底,正透出昏黃的光。
他朝那扇門走去,腦中有一個聲音不斷嘯叫別過去!別過去!別過去!
他擰動把手,推開了門。
一個金黃色的,溫暖的世界,空蕩的房間,斑駁的牆。它全部的光線來源於地上那盞金屬的檯燈。
他轉過身。就像他記得的那樣,門後襬著一張鋼絲床,一堆黑油油的棉絮上,躺著一個男人,兩隻腳腕全給打壞了,腫得很粗,蝨子從蓬亂的頭髮裡爬出來,再爬進去,衣服上,被褥上,爬得滿滿的。
一個人的境遇怎麼會這麼悲慘呢。
他看見躺著的人緩緩睜開了眼睛,憔悴讓那雙眼睛看上去
更大了。
就像記憶中那樣,他首先喊了聲,“老師。”
那人略微點頭,張開乾燥的嘴唇說:“萬子,你又來啦。”
他低頭,發現自己手上正拿著一本書,他說:“嗯,你上次說想看的工程上的書,我給你找辦法弄來了。”
他的老師笑了笑,往旁邊一指,他就把書放下了。
“先別走。”
他渾身僵了一下。
“我想問問你,我老婆她怎麼樣了,算算日子,也該生了吧。”那晦暗的神情中,閃現出了罕有的甜蜜。
他想,該來的還是來了。
“她死了。”他聽到自己的聲音,語調平穩,“投水死的,屍體撈到之後就送走了。”
那雙眼睛瞪大了,驚愕、恐懼、憤怒,總之,是他無法面對的。
“什麼時候的事,為什麼沒人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