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我酩酊大醉。自從唐容嘯天離開揚州,我形容槁木,魂若幽靈,或者木然枯坐,或者黯然昏睡,以往那個活潑、任性的端木情,被我殘忍地壓入時光的最底處,任憑自生自滅。
亥時已過,我還要喝,喝個痛快淋漓,喝到昏睡過去,直至再也無法醒來。然後,我會站在明日的彤色朝陽下,深深呼吸,揮別昨日,迎向明日的明日……即便是屏風上沒有生命的錦繡鳳凰,也要呼之欲出,斑斕華衣,高貴風華,展翅臨飛。
興朝攻勢猛烈,或許,不久的某一日,這個名存實亡的大凌國祚,就要分崩離析了吧。
呵,那不正是我所祈願的嗎?
正要舉杯飲盡,一隻古銅色的手奪下我手中的酒杯,我尚未反應過來,旁側傳來沉厚的、懶洋洋的嗓音:“這種酒,能喝醉人嗎?”
微眯眼睛,緩緩抬首,映入眼底的,是一張傲俊如鑄的臉龐,微有風塵之色,冷意襲人的黑眸俯視著我。呵,他可真是神出鬼沒!竟然知曉我藏身小酒館喝酒。
我拍拍桌子,豪爽道:“坐下,陪我喝酒!”
他輕而易舉地拉起我,修俊的臉孔映現出深淺不一的笑紋,揶揄道:“要想喝酒,我那裡有上好的酒,保你三杯即醉,可有興趣?”
我甩掉他的手,斜睨著他,散亂的眸光高低流轉,不屑道:“什麼酒?說來聽聽?”
“如有興趣,就跟我走吧!”話畢,他轉身走出酒館,一身玄色廣袖錦袍修整出他冷峻而傲岸的氣度,瀟灑如行雲流水。
我邁出步子,彷彿踩在雲絮似的那般虛浮。心口一驚,後背激出冷汗,方才清醒些許。走到大街上,六月初的暖風拂面而過,癢癢的撩人心懷。燈火闌珊,門庭上的燈籠漸次黯淡下去,微弱的紅影投射他的玄色袍上,滋生出圈圈的暖意,連那投射在地面上的影子也是暖色的。
俏生生地站在他面前,腦中靈光閃現,遂而迷離地盯著他:“唐大哥,我有個好提議,拿你的好酒到我家去,我們喝個不醉不歸!”
唐抒陽一雙黑眸晶光流動,豪氣道:“好!我們喝個痛快!不過,我先送你回府,你看你,衣袍上都是酒水,回去先換了,彆著涼了!”
眸光一閃,我揚聲道:“那不行,我跟你回去拿酒,否則,你會跑了的!”
唐抒陽朗懷笑開,拉過我的手腕,並肩走到一匹純白色駿馬旁邊,不及我反應,已然被他迅捷地扶上馬背,緊接著,他猛地一躍、翻身上馬,坐在我背後,將我擁緊;頓時,後背像是溫火燒烤一般烘熱,燻得我臉頰滾燙,一路燒到脖子根兒,一直到心口——心口猛然揪緊,僵直了身子……
他一抖馬韁,白馬飛一般衝射而出,激越的馬蹄聲,一路叫囂、張揚,穿越整個揚州城,穿越整座城郭的朦朦夜色與離離燈影……呼呼乍響的暖風撲面而來,掠起我的袍角與髮絲,揚起我萎頓的情緒與虛白的容光……
唐抒陽自然是住在“煙花慢”酒樓。他從後門悄悄進去,拿了酒便出來,一路狂奔來到端木府。
換了一身裙裝,香緋色芙蓉秋水飄絲紗裙,仿若一層煙紗輕輕攏在肌膚之上,溫涼相宜,朦朧如霧,若隱若現,卻全然不是輕佻的媚姿,而是無邪與嫵媚的天然雕飾。陸舒意見我穿過這身紗裙,笑著打趣我:如何?遣情情更多!永日水精簾下、斂羞蛾。六幅羅裙窣地,微行曳碧波。看盡滿池疏雨、打團荷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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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花慢 醉花陰(5)
開啟屋門,盈盈站在他面前。只見他黑眸微張,目中緩緩流動著興趣盎然的絲滑光亮,慢慢的,衍變成一種溫熱的讚賞之意。
我不知道為何要選擇這套裳裙,只覺如此六月薰風,如此迷離夜色,只有這襲紗裙是相宜、應景的。我越過他,輕聲道:“走吧!到五里柳堤喝酒去!”
腿間的裙袂隨著步伐的脈動,波動如月華如秋水,腰間的宮絛自然地下垂著,宮絛中間竄著的一枚瑩潤玉佩,隨著我舉步一蕩一蕩的。
唐抒陽大步趕上來,與我並肩,壓制著語中笑意:“你別走那麼快!”
我一愣,方才覺得確實走得快了,仍是不服氣道:“是你走慢了……你今日剛到揚州的嗎?”
夜色之下的瘦兮湖,萬籟俱靜,燈影稀疏,暗影重重,漢白玉曲廊彷彿處子般靜靜臥立,散發出晶瑩剔透的光澤。
他的聲音彌散在靜寂的夜空之下,猶顯得低沉:“是的,剛到。端木小姐應該還記得自己說過的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