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韻淚雨如瓢潑,深深垂首。
阿綢問道:“太后為何打你?你沒有好好伺候陛下嗎?犯錯了?”
在揚州端木府,凌楓的日常起居一直是小韻打理的,兩人甚為投緣、親善,不像主僕,倒像是姐弟倆。加之我在洛都的一年都是小韻照顧他的,此番凌楓御極為帝,理應由小韻伴他左右。也曾想過小韻該有自己的幸福,不過伺候御前乃她自願,我也隨她去了。
說到底,我還是存了私心:即便是忠於我的內監與宮娥,我仍是不放心,唯有知根知底的小韻,令我稍稍安心。
一載以來,龍城爭霸,宮闈權鬥,宮中的內監與宮娥歷盡生死離亂,大為減少,留存下來的,早已為我掌控,否則,我早已無聲無息的死於六王之亂的紛亂與兇險之中。
姑姑功敗垂成,視我為眼中釘、肉中刺,定要清理兒子身邊的異己,小韻便成為姑姑下手的目標,也是給予我明確的暗示:皇太后與端皇后勢不兩立。
“不是犯錯,”我輕嘆一聲,閉了閉眼,“小韻,委屈你了,今兒好好歇下,明兒開始你無需到遠心殿伺候了。”
小韻抬手抹淚,嗓音輕細:“謝謝小姐,小韻一輩子跟著小姐,哪裡也不去……”
那截如蓮藕般的細膩手臂,青痕斑斑,淤血不散,新舊交加,令人不忍卒讀。阿綢一見之下,捋起小韻的袖子,驚呼道:“天啊,太殘忍了,太后經常毒打你嗎?”
小韻忍淚頷首。
我滿目慍怒:“阿綢,扶她下去歇息,幫我好好照顧她,搽些膏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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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天闕 破陣樂(3)
翌日午時,姑姑煞有介事的來到毓和宮,揚言要抓回伺候不力的奴婢。此為十日來姑姑與我第一次面對面站著。
姑姑眉目凌厲,冷笑道:“小韻神思恍惚,將陛下燙傷,罪該萬死。聽說昨兒夜裡她躲到毓和宮,今兒皇后就把她交出來吧,免得傷了皇后與哀家的和氣。”
我婉轉笑道:“太后與本宮的和氣,豈會因為一個小小奴婢而有所損傷?龍城上下誰人不知,皇太后與本宮同是端木氏女兒,素來親厚,怎麼可能因為一件小事而撕破臉皮呢?姑姑,你說是不是?”
姑姑高髻上珠翠琳琅、錚錚輕響,鳳眸冷冷挑起:“撕破臉皮與否,得要看皇后的選擇。”
“本宮當然會好好選擇,飛蛾撲火的蠢事,本宮絕對不會選擇的,太后也要仔細思量才是。自己撲火事小,殃及池魚可不大好了,那小小魚兒,可是太后所珍視的,也是往後的依靠。太后覺得呢?”我徐徐道。
姑姑瞪我一眼,烏瞳緊緊眯起:“如此看來,皇后是要撕破臉皮了?哀家也很想看看,皇后的臉皮究竟有多厚。就勞煩皇后代哀家好好教訓那個賤人,若讓哀家再見到她,絕不會心慈手軟。”
姑姑走至我跟前,捏住我的下頜,黛眉微挑,尖利的眼風直直逼著我:“翅膀硬了,就想飛了?你還嫩了點兒。有一句俗語你應該聽過:薑還是老的辣,聽清楚了麼?”
姑姑拍拍我的臉蛋,陰冷而雍容的眼風緩緩掃過我,轉身拂袖而去,曳地的袍裾拖過冰冷宮磚,錚然有聲。
阿綢扶我坐下,迷惑道:“太后不是來要人的嗎?怎麼……”
我搖頭悽笑:“太后並非真的要帶走小韻,做做樣子罷了。她毒打小韻,就是要趕走小韻。”
阿綢仍是不解:“不過,撤換陛下御前伺候的,不就是太后一句話的事兒嗎?何須毒打小韻?”
我站起身,往內殿走去,緩緩道:“不這麼做,唐王一定會有所幹涉。你先下去,我要一個人靜一靜。”
窗外陽光慘淡,內殿悄悄,只見窗紙上枝影搖曳,風吹過,呼呼有聲。
我躺在軟塌上,腦子裡昏昏然一片,什麼都不願想起,什麼都不願思索,望著殿頂發呆……
一雙溫厚的大手握住我的手,發覺那暖意甚是驚人,我驀然回眸,見是流澈淨蹲在軟塌旁,仍是愣愣發呆。
流澈淨幽幽一嘆:“怎麼了?在想什麼?我進來了都不知道。”
我輕輕搖頭,不言不語。
流澈淨俯唇吻著我的手背,嗓音溫然而略有堅硬:“太后找過你了?”
“既然知道了,又何必問我?”甫一出口,方才驚覺語聲中濃濃的怨氣。
流澈淨默默的抱起我,將我放在床上,拉過錦被裹住我的身子:“你渾身冰涼,這樣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