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妤從袖中掏出香囊,擱到桌面上。
她單刀直入,問楊依依道,“你為何要誣陷皇后?”楊依依揪著手裡的帕子,正想裝糊塗,又聽皇帝說,“但凡朕想查的,便沒有查不出來的,你確定要隱瞞?”
“你或是不清楚,此事牽扯起來,楚家、蘇家包括你們楊家都逃不了。難道你以為能將自己、將楊家摘出去嗎?你可以裝糊塗,但朕也一樣可以。”
楚妤按照姬恆教給她的說辭,試探著楊依依,“楊修儀,朕若是交待李德榮去查這件事,到時候論起罪來,你和楊家,必是第一個跑不了的。你明白嗎?”
楊依依身子重重一顫,似乎是被這些話給嚇著了,待過得半晌,她便已顫著肩抽泣了起來。楚妤不覺微擰了眉,姬恆告訴她只這麼說就足夠了……倒是看得真透。
“陛下,您知道嗎?”楊依依啜泣著跪到地上,就跪在楚妤面前,“臣妾入宮至今,您還是第一次來這兒。這兩年多,臣妾便一直在這兒等著您、盼著您。”
“可是臣妾等不到,怎麼都等不到……”楊依依瞬間便哭慘了,“這兩年多,臣妾只能遠遠看陛下一眼,除去請安,便再說不上別的話,臣妾真的受不了了。”
楊依依跪行兩步,離楚妤更近了。她伸手去抱她,將臉靠在楚妤的大腿上,閉著眼無聲流淚,“犯錯又如何?能換來陛下的片刻溫存,對臣妾而言都是值得的。”
“因為臣妾……真的再也受不了了……”
楚妤知道自己應該推開楊依依,可是聽著這樣的話,她依然生出了兔死狐悲之感,沒有抬手。深宮裡的女人,便沒有不可憐的,因為命運完全掌握在別人的手中。
在這宮裡遍地都是逃不開的算計、避不開的陷阱,每一步都踩著萬丈深淵,即使拼出一條路又如何呢?依然是必須要靠著那個男人才立得住,幸又不幸。
可是,這也不是她活該被栽贓被陷害的理由。
有的人想要她的命,她便不能坐以待斃。
哪怕最初多麼不喜歡、多麼不願意,既踏入了這深宮,她還是要努力保護好自己、還是會想讓自己過得好一些的。
楚妤抬手,輕撫了撫楊依依的發頂,溫聲問道,“所以,你便想出這樣的法子來陷害皇后嗎?”這樣的溫柔,反而越是叫楊依依止不住流淚打顫。
“陛下……”
楚妤推開楊依依,站起身,“你不必坦白了,朕讓李德榮去查。”
楊依依聽言,連忙急急跪行幾步,伸手扯住楚妤的衣襬。她仰著滿是淚痕的臉,紅著眼看著面前的年輕皇帝,痛聲喊道,“可是臣妾嫉妒,臣妾嫉妒啊!”
……
永興六年,七月十二日,是夜。
眾人但知皇帝陛下走了一趟玉泉宮,在這之後,楊修儀便被貶為才人,而宮人更是連夜將她的住處從瑤光殿搬到了秋水軒。
訊息在第二天的一早傳開了,宮中上下卻無人敢對此事多加置喙,妃嬪們便是在私底下,也只隱晦提兩句。不是不好奇,而是更擔心因為好奇招來了禍端。
這兩年多來,她們尚且是第一次見到皇帝陛下如此苛罰妃嬪。有細心的妃嬪很快注意到了,在楊修儀被降為楊才人的同一時間,皇后娘娘身邊的大宮女也換了。
妃嬪們關注這件事,又不敢放肆談論,越壓制剋制,越想探個究竟。只不論怎麼打聽,都打聽不到真正的原因,久而久之便也不得不作罷。
熬過月事的幾天,姬恆著宮人弄了兩隻雪白滾圓的兔子在鳳央宮裡養著。他準備閒著無聊的時候便讓人將兩隻兔子抱到裡間,自己躺在床榻上看著它們耍玩。
然而這不過是第二日,姬恆命宮人將兔子抱過來,便發現它們總縮著身子也不大活潑,像是生病了。楚妤瞧見,便道,“聽說寧太醫懂這些,可將他請來看看。”
她正準備去寧心殿同太后娘娘請安,因而留下這麼一句,人已往外走了。姬恆想問她怎麼知道寧清擅長這個,見她走了卻也無法,只是示意玉蘿吩咐下去請人過來。
章太后年已五十六歲,平素對宮裡的事情不怎麼過問,和皇帝陛下之間也是關係融洽、母子情深。已經許多日都不曾來請安,楚妤也是不得不替姬恆來了。
因一道懿旨而入宮的楚妤,往常和章太后的關係同樣不錯,和章太后便說不得生疏。哪怕是頂著姬恆的身份相處,她也不至於無所適從。
楚妤到寧心殿的時候,章太后恰巧在沏茶,見她來了,直接招呼她過去坐。母子之間若是太過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