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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人要怎麼控制自己的影子? 贏舟不知道。 他轉過身,牆上的影子沒有動,安靜而溫順,像被釘在牆上接受審判的異端。 贏舟的手觸碰到了牆壁,腦海裡產生了一種和自己的影子血脈相連的錯覺。 沉重的呼吸聲在贏舟耳邊響起。 龐大的暗紅色巨影不斷被壓縮,最後只剩一個和贏舟差不多大小的人影。 贏舟碰到的地方,是影子的手。 接觸的地方依然傳來奇怪的陰冷感,卻不再刺痛。 影子曲起手指,反手,握住了他的手。 細長的血紅色手指越過牆壁,在這一刻和贏舟十指相扣。 影子有生命的感覺只出現了一瞬。 紅色血影融入了贏舟的身體裡。 很疼。劇烈的疼痛讓贏舟的臉色變得格外難看,他全身顫抖,直不起腰。 班長上前一步,想表達幾分關懷。但贏舟只是低聲道:“別碰我。” 元問心又開始無意識地玩起了手裡的刀。 他現在有一種衝動,就是對著自己脖子來一下的衝動。失血過多讓他的思維一片混亂。 空氣裡瀰漫著一股奇特的香氣,很淡。 元問心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他看向贏舟,以及對方脖子上明顯的掐痕,在這一刻格外想吐。 有一部分人天賦異稟,不需要藉助進化源,也能自我覺醒。 但這絕對說不上是幸運,也可能是一種詛咒。 元問心弓背,扶著膝蓋,劇烈咳嗽起來,只是沒能嘔出蟲卵,這是身體極度虛弱的表現。 贏舟看見,元問心莫名其妙地捂住嘴,大笑出聲。像個神經病。 在笑完之後,他才擦了擦眼角的淚,低聲道:“影子需要附身。你和周明哲,兩條影子……周明哲的自我意識肯定不佔主導地位。但他的影子,出現的比你的早,吸收了很多能量。” 能量。一個冰冷的、不帶感情的名詞。 背後是女兒、孫子、媽媽、丈夫的集合。一條條永遠停下的生命線。 元問心把刀揣進口袋裡,用校服擦了擦手臂上殘留的血跡,面無表情道:“你去天台吧。我太高估自己了,我現在比想象中還要虛弱。” 他本來想說“幫不了你”,但這四個字在口腔裡轉了一圈,被生硬地嚥了回去。 “別連累我。”元問心冷冷道。 天台。 獵獵的風吹響。四周依然被漆黑的濃霧所籠罩,但贏舟的視線沒有受到任何阻擋。 他看見了在校園中晃盪的瘦長黑影,有的濃,有的淡。此刻都在往教學樓的方向聚集。 他還聽到了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儘管看不見,但贏舟能感覺到逐漸逼近的恐懼感。 這種感覺讓他的身體不由自主的顫抖。 贏舟其實不太會打架。 他唯一和人打架的經歷是在上小學前,同一片老小區的小孩騎在他身上,罵他媽是騷狐狸,生的兒子也是小狐狸精,於是贏舟惡狠狠咬住了對方的耳朵,直到見血也沒停下。 這些話顯然是大人們說的,小孩連狐狸這種動物長什麼樣都不知道。 起碼贏舟就不知道狐狸什麼樣,但他明白這不是什麼好話。 所以他把在場所有人都揍了一頓。 結果就是許文玲牽著他,挨家挨戶的道歉。 贏舟不理解為什麼要道歉,明明是其它人先動的手。 後來他理解了。連小孩都會被欺負,在那個落後的小鎮,許文玲當年承受的痛苦和壓力只會更多。 文明是馴化的結果,只會誕生在富足和溫良的環境裡;在資源極度匱乏的地區,他人即地獄,所有人都想從別人身上撈到更大的好處。贏舟見血地咬壞了別人的耳朵,還有更多人想不見血地咬下他們的骨頭和肉。 那之後,贏舟再也沒和人打過架;不是打不贏,他只是不想再看見媽媽安靜地對著牆哭。 贏舟思考片刻,把校服脫了下來,疊好,放在一邊。 赫英中學的校服很貴,贏舟穿了三年,要是這個時候壞掉了,他捨不得再買一套衣服的錢。 贏舟捋起袖子,把袖子摺好,扣在了手肘關節處。 其實這件白色的襯衣也是學校發的制服,但是再脫下去就沒衣服了,有傷風化。 本來還算合適的氣溫正在不斷下降,一大團冷氣迎面而來。 贏舟暴露在空氣的面板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周明哲終於出現在了天台唯一的入口處。 他的眼眶裡看不見瞳仁,只有蒼白帶著血絲的眼白,胸膛一起一伏,似乎還有呼吸。 周明哲呼吸的時候,不斷有黑氣從七竅裡冒出又流回,像一個生生不息的迴圈。 “贏……舟。”周明哲的影子沙啞開口,“你怎麼,還沒死?”